55

就有那么一次，邱老师在作文课上，布置了这样一道作文题——我最喜爱的老师。这个作文，在小学时她就写过。大家觉得这又是一个小儿科，作文简单好写，没有什么深度的。

可是大家动起笔来，还真的难倒了自己。最喜爱的老师？写谁呀？班主任邱老师？数学课孙老师，还是物理课江老师？还有时时浮想在脑际的章老师？还是其他人……呵呵呵，这不是得罪人嘛？写出来，白纸黑字的。是邱老师改作文，要是不写他，他不生气吗？

开课五分钟后，邱老师见大家，有唉声叹气的，有扎耳挠腮的，还有咬笔杆子的，再就是咬那书角的……邱老师猜到大家的顾虑和难处：“不就是一篇习作吗？也不是给老师做测评。这样地纠结吗？写不写我，都没关系的……关键是要真实和具体、生动哟！”

“讨好哪位老师，你就想歪了。”邱老师还加了一句提醒语。

十分钟后，全班人才进入真正的写作状态。邱老师怕打扰大家，一改平时在同学之间走动的习惯。他搬了一把椅子，靠在黑板前的窗子边，看他的自考书。

没想到，此篇作文大家写得来劲。因为大家放开来写，没有了心理负担。我手写我心，怎么想就怎么写。加上临近毕业，大家觉得恩师难忘，别样体会和情感都倾注到笔尖下。甚至有的同学写着写着，那眼睛就湿润了。男生生怕人瞧见，把个书本堆在桌子上，好遮住自己那张脸……

晓蓉这次写的却是章老师。邱老师呢，她想写，却不知如何下笔。她的内心里，有着很多话想说；但还是出于少女的羞涩，她还是把这份情感深深地埋进心里……章老师呢？她好写，也有东西可写。章老师就是晓蓉的偶像，章老师的打扮、服饰、音容笑貌、学识、为人等就装在自己的脑子里。只要稍稍触碰，就已经倾泻一纸……至于章老师的板书，章老师对学生的态度，好像就在自己的眼前就在昨天发生……

没有让邱老师想到的是，张晓蓉竟然写了一件事，这件事人人不知道的，在章老师身上发生了——章老师竟然穿着游泳衣，轻松自如地在沙埂大河里游泳过……

以下是张晓蓉的文字：

“章老师和蔼可亲，年轻漂亮。她总是那样地开心，同她在一起，你会忘了忧愁。她丹凤眼，瓜子脸，樱桃小口，白皙的皮肤像是上了米粉儿。其实她这素面朝天样子，才好看呢。”

“章老师不仅才学过人，会说一口流利的普通话，而且最让人喜欢的是，她的气质和她的才艺。同她打过交道的人，都被她身上的书香气质所吸引。同学们喜欢她那渊博学问，还有那扣人心弦的讲课方式。再难的化学题，到了她手上，只有迎刃而解的份儿。她把化学知识讲得那么生动、形象、有趣味。我们不得不喜欢化学课，我们同样不得不喜欢我们的化学老师。”

“章老师身材苗条，高挑的个子；衣着得体，什么衣服穿在她身上都很耐看的。班里有同学说，章老师能够做到修身养性，她特别注重教师个人的双修：不仅修心，注重内在涵养和精神气质；而且修身，注重个人外在形象和衣着搭配，真正地为人师表。我就喜欢这样的双修老师。”

“章老师敢为人先，她看准的事，一定去做；绝不怕别人说三道四。暑假里，章老师就住在沙埂中学。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学会了在大河里游泳。”

“夕阳西下，沙埂河边，那一片金黄的沙滩格外迷人。河水清澈，浅浅地，淙淙地流淌。间或靠近岸边，就有几个大小不一的深水区，也叫井宕，一般都叫它河潭。河潭中那一尾尾小鱼儿，清晰可见，欢快地来回穿梭着。水底下，那些散落着的，流水经过大大小小的鹅卵石，起了一圈圈的水纹来，煞是好看。此时此刻，一阵晚风吹过，岸上小草摇摇摆摆，像是在召唤着一位不速之客呢。”

“沙埂河，动静相宜，山水相和；好一幅山村夏景图。”

“像是一尾美人鱼，在碧波荡漾的河潭里游动。那粉红色的游泳衣，贴身地勾勒出优美的少女特有的曲线美。她时而蛙泳，时而仰泳，时而没入潭底，时而出水芙蓉……水中的世界，晶莹剔透；水中世界，凉爽惬意；水中世界，无忧无虑……章老师沉醉于此，她喜欢水中沉浮飘忽的感觉；她喜欢夕阳余晖洒满水面的幻境；他喜欢一个人自由自在地畅游的愉悦……我们的章老师，她就是她，她胸中纯是一团活泼天机！”

当邱老师读到这里，看到如此生动传神的文字，他很是激动。她惊讶好文章还是要写自己熟悉的人和事；她惊讶学生中确确实实有着超过老师的文笔；他惊讶这位张晓蓉同学，怎么知道章老师会在夕阳下沙埂河潭里游泳呢……而且还有那粉红色的泳衣呀……

最让邱老师受不了的是，是这一句“她胸中纯是一团活泼天机”。这是《红楼梦》脂批说宝玉“胸中纯是一团活泼天机”，却被张晓蓉挪到这里来形容章老师的性情……这是多么让语文老师感叹的事啊！

邱老师感到张晓蓉的不简单和深奥；张晓蓉给予邱老师感觉，他越来越觉得这个学生神秘莫测，越来越是个谜了。

一件泳衣，一本《红楼梦》；这两个张晓蓉同学真的看过吗？这个年代，人人服饰几乎都是蓝黑灰系列，特别是山区，人们穿的都是长褂宽裤，哪来泳衣？邱老师自己都没有真实地见过，那学生张晓蓉见过？

至于《红楼梦》这本巨著，自己学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自己还没有读完呢，晦涩难懂的，只能看看、放放、丢丢，自个学生张晓蓉能够读完《红楼梦》大作？

邱老师觉得，这两个谜，够他疑惑一阵子，也够张晓蓉解释一番了……莫不找个机会问问？

还别说，还真的有着这样机会。那次，作文讲评，张晓蓉的作文列在优秀作文之内。邱老师给这几位优秀作文做了点评。然后，让获点的同学上讲台，好介绍介绍自己的写作经验。这下子，张晓蓉有话可说了。

“我写章老师，是因为章老师是我喜欢的类型。章老师什么都好，但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她的美丽。张老师讲课美，板书美，穿戴美，就连走路运动的样子都很美！”

“我在文章中，杜撰了一个场景……不……不……不！讲‘杜撰’多不好听的。应该讲虚构一个场景好。那是沙埂大河潭，那里水美山美人更美。于是有着曲线美的章老师，她就成了这个场景中重要主人公……她就是美人鱼……我心目中美人鱼！”

“至于文章中，她穿的游泳衣，那是我看到电影《庐山恋》留下的记忆。这个电影中的女主角，在水里游泳的情景太令人向往了、太美了！我想美的东西都是一样的、相仿的。章老师那么活泼、那么喜欢运动、那么时尚啊！那他肯定会游泳，也敢穿游泳衣的……”

“至于邱老师在我文章中，大加赞赏的那句话，也就是画了波浪线的那句——“胸中纯是一团活泼天机”；这是我爸爸在读《红楼梦》，里面有着这样一句评价宝玉的这句话。这本书，我有时候也翻翻、看看、想想。我认为：章老师很美，但她从来不卖弄。她的打扮，总是恰到好处；她的穿戴，恰似量身制订。即便她素面朝天，也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那般地自然美。我不写她写谁呢？”

……

又是一番高论。讲台下已经响起了一阵阵掌声。同学们都认可了，还有必要再讲吗？

还是邱老师最后做了总结：这次习作大家都很努力，有生活基础，有创作原型，同学们才会写得很顺手。

这次习作成功，对张晓蓉是一次极大的褒奖。邱老师给她作文做了细细眉批和精要总评，指出了她作文优缺点，这才是中肯的评价。张晓蓉从内心里深深感激邱老师：一是一，二是二；就作文讲作文，对事不对人。

她从内心里，又一次升腾着一份对邱老师的敬爱和感激呢……

（待续）——选自《中师生》霍同长著

作者简介：霍同长 双本科学历 正高级教师 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六安市书法协会会员。六安市语文学科带头人 六安市优秀班主任  六安市优秀教师。安徽省舒城县教研室特约教研员。著有《时间与笔尖并行》、《小学生同题优秀作文》、《作文教材》、《鹿起山下任平生》、《学科带头人教学成果选编》、《家风正 子孙兴》等。主持国家级、省级、市级、县级课题，在国家社科基金“十二五”规划教育学一般课题《新时期中小学家庭教育立德树人的综合研究》中，勇于探索、勤于创新，成果斐然，被教育部关工委授予“杰出贡献奖”。在国家级、省级CN刊物发表论文40多篇；并荣获省级、市级、县级教研奖二百多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