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晓蓉记得，那天快要到了山区的“双抢”大忙季节。沙埂地方，准确地说，是属于丘陵地带。农户家有山地，也有一些田地。春天摘茶是忙季，夏天割稻、插秧是忙季。晓蓉家虽然开着小店，可也有茶地和田亩。双抢季节家家忙人人紧张，晓蓉对这个节气这样农事，印象极其深刻。

那一天，记得是7月13号。这一年中考的第一天。

张晓蓉还记得，父亲叮嘱她以平常心对待考试，尽力而为即可，不要有太大的压力。父亲和母亲讲了那么多鼓励和安慰的话，她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考上了是吃饭，考不上照样吃饭！”

前一天下午，张晓蓉与学校应考同学和送考老师，一同坐上一辆大卡车。据说这辆大卡车是拉猪的汽车，常常在沙埂食品站出入。那个年代，像模像样的大客车本来就少，学校为了省钱，将就着，用这辆大汽车载着考生。二十多名考生，清一色坐在车后拖子上，老师不给考生向外面探望。几个老师稳稳地把守在车斗侧边，高高地站立着，双手扶着车斗侧板。

张晓蓉突然觉得很搞笑，他们这些考生，就像是被押送的囚犯，到一个地点集合，自己边上站着的，就是押送的官兵。这些她从电影中看到的一个画面，与他们今天的情形竟然如此地相似。

张晓蓉最终还是没有笑出来。她知道，不管怎么样，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三年的初中生活，那是1000多个日日夜夜寒窗苦读，就在这几天见分晓了。邱老师考前给他们的动员令，犹在耳畔：“你们都是沙埂中学82届学习骄子，你们的优秀，已经让你们即将站到那成功大厦里。你们只差这一最后一搏！3天要考9门学科，450分。加油！加油！孩子们！”

张晓蓉似乎又一次看到邱老师那火热的目光和英俊的长脸。

自从那次大操场邱老师苦口婆心地一次谈话，她真感觉自己像是死了一回。为什么是这样？邱老师为什么对这份炙热的情感，选择置之不理呢？也许邱老师是对的，自己父母说的也是对的。看上去，自己与邱老师相差也就五六岁，但不仅仅是五六岁这样简单的鸿沟，那是难以逾越的乡规民俗啊！好吧，还没萌芽就此夭折了……刚刚燃烧就此熄灭吧……

这个可爱单纯的张晓蓉，为此事偷偷地在自己的房间哭了好几夜。姐姐知道了，也给她讲那师生恋不可能；讲着她自己现在最为重要的是求学升学考试……姐姐怕她想不开，姐姐还说，这些事等自己考上学了，再谈也不迟的……她听进去最后一句话，并信以为真……好吧，看我能不能考上，看我能不能考上舒城师范，同邱老师一样，做个合格的中师生……

晓蓉在初二、初三两年，憋着一股气，更是攒足一股劲儿；那就是要以自己实际行动证明给别人看，也是给自己看，自己能够创造奇迹的。她坚信！她的月考或者期中期末考试名次，每次都列在全校榜首的。这个成绩，倒是令父亲张儒生没有想到的。自己的两个千金，论智商都应该差不了多少，怎么现在的二丫头，如今这么用功？这样出色呢？

那邱老师眼睛，是明亮的；邱老师心里，更是明镜似的。他知道，张晓蓉是冲着自己来的。他不好劝说，他更没有理由劝解。无论怎样说，她现在爱上学业了。她在做正事。这是班级的正能量。学校就需要这样的学生，班级很需要这样的典型啊！顺其自然吧，车到山前必有路的。邱老师如此这般地想着。每当看到成绩榜上“张晓蓉”这三个字，都让他惊喜一阵子，又让他心跳加快了不少……他极力回避着，可这是他的工作。世间之事，也是奇怪。越是不想来，越是赶着趟儿来了。一切如常，一切顺利，一切随缘。

时间如流，日月如梭。初三考期，不觉已至。

这个山区的小丫头，凭着她的倔强和勤奋，一次次地在沙埂中学证明着：我努力！我能行！我是一个可塑之才！……

那大卡车来了一次大颠簸，已经到了大渡槽空洞下。

光线一会儿变暗，一会儿明亮，开始变幻着；汽车已经通过了渡槽口。张晓蓉稍稍抬起头，她看到那长长的大渡槽，犹如一条长龙一般离她蜿蜒远去。路边法国梧桐，排山倒海似地往后倾倒着。远一点的田野里，那些躬下身子爬在水田的男男女女，老人青年；不是在割稻，就是在插秧。星星点点的干活人，棋子般的布阵田野。眼前情形，对于晓蓉再也熟悉不过了。这就是一年一度的“双抢”大忙季节，农村的男女老少，倾巢出动，几乎全到了田间地头了……

（待续）。

——选自《中师生》霍同长著

作者简介：霍同长 双本科学历 正高级教师 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 六安市书法协会会员。六安市语文学科带头人 六安市优秀班主任  六安市优秀教师。著有《时间与笔尖并行》、《小学生同题优秀作文》、《作文教材》、《鹿起山下任平生》、《学科带头人教学成果选编》、《家风正 子孙兴》等。主持国家级、省级、市级、县级课题，在国家社科基金“十二五”规划教育学一般课题《新时期中小学家庭教育立德树人的综合研究》中，勇于探索、勤于创新，成果斐然，被教育部关工委授予“杰出贡献奖”。在国家级、省级CN刊物发表论文40多篇；并荣获省级、市级、县级教研奖二百多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