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起山下(四)
(2022-11-22 19:32:09)分类: 教育 |
第四章
书店里,有历年来中考试题解析,各个学科都有。我如获至宝,贪婪到每门学科解析题都要买。事后说明,这些资料对我帮助确实很大。
各年的中考试题,我都用心看。虔诚到十二分程度,心里想,倘若我临到考场,做这份试卷,我会到什么程度。那些是我秒秒钟就能答题的;哪些是我需要时间,需要努力才能够解析的;哪些是我压根就没有见过,不可能做出来的……
我不仅弄懂,还学着重做一遍,做到真正消化吸收。
我慢慢弄懂了,什么叫做举一反三。
后来,学校老师出了好些模拟试题,我达到似曾相识的程度。我庆幸自己找到了学习窍门。要知道,这个窍门,是自己摸索出来的。从没有哪个老师来教我的,或者说,是启发了我。适合自己就是最好的。自己探索出来的方法,最是适合自己。我完全确信,这个学习方法对我有效。我的做题速度和答题准确率,大大地得以提升。我甚至看到自己学习前景和曙光。
原来,学习起来,真的有趣。
要知道,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复习资料几乎是学校分发给学生的讲义。这些讲义,都是学校让老师用钢板刻写的。能够买上一两本印刷体的复习资料,真够前卫了。我的幸运的。我感激离家不远的东汤池有个新华书店;是它的存在,才会有历年的中考试题。
学做各个省份每年的中考试题,对我的学习成绩提升大有帮助。那个年代,老师很少做学生的个别辅导。找老师给自己辅导,我想都不敢想。我怎么也没有那个自信,更没有那个胆量。还好,我有了这个不说话的老师《中考试题评析》,我认为找对了路子。
方向比努力重要。
好多年后,我才悟出这样的道理。我也听人说过类似的话语。我确然认为方向比努力要重要得多。
那时我想,所谓学习的门道,就是自己摸索出来的,适合自己的,自己熟悉的,自己十分乐意去做的学习方法,就是最好的方法。
我能够从全国各个省份中考题中得到收益,从自己买书,到看书,再到做题,都是自己让自己真正行动起来了。没有人告诉我,什么是学习的好方法,怎样让初三复习更有效。没有人能够给我指点迷津,让我在短时间有着一定的学习效果。真正的学习是自学,这也是我确信的一句话。
有句话叫,适合自己的就是最好的。买习题集,做中考题,看答案;就比较适合我。适合我的内向性格。适合我整天宅在书房里,适合我的那个时候安静的、低调的气质。找到了支点,学习起来就带劲,跑起来就快。
那一年,父亲为我找到一所复读学校,叫益山附中。准确地说,是这所附中收留了我,才是我能够继续上学。我的复读生活真正地开始了。
益山附中,只是离我家很远,近二十里路程,校址在我舅舅家那边。
我还是很庆幸,自己有了学校可以读书。这时候,我真的想读书了。那个无聊而又痛苦的暑假,显得无比漫长。我可以结束我的假期了,我要到学校上学。
父母让我每周回来一趟,中午在学校就餐。每周回来,可以在家里带点小菜子。周一到周五的晚上,就在舅舅家歇息,晚饭也就落在大舅家。
那个时候,舅舅、舅妈待我很好。
他们本身子女就多,表哥、表弟、表姐们都要上学,还要每天张罗我的生活。
晚上烧洗澡水,要在大锅里多放几瓢水。家里多了一个人,也就多了很多事。我做上别人家的新客,我很不自然,也很不习惯。
每次小便时,我都怕弄出声响来。我挪动身子,让小便滋在粪桶的木板上,声音变小了。平时,我很少说话。舅舅问一句,答一句。我的嘴巴就是用来吃饭喝水的。我没有资格说话。我离开家里,见到的都是陌生人。这些人不需要我打招呼,我更不要说话。虽然嘴上没话,眼睛看到的东西却是更多。我反而变得极其敏感多疑了。
我成了大舅家的小客人。舅舅、舅妈也跟我说过,就把这里当成你的家,不要太拘束。他们也是提醒几个老俵对我要多关照一些。我也确实感到他们对我很友好。可是即便时间再长,我还是感到一些莫名的拘谨。
我平时更加小心翼翼,走起路来,也生怕弄出大的动静来。我除了看书,还是看书。我内心深处滋生的那种陌生感,自己怎么做无法派遣的。尽管舅妈家,一到晚上,屋子里热热闹闹,大人小孩有说有笑,但我很少放肆开怀大笑的。
那种寄人篱下的感觉,让我越来越明晰。我的话语更少,几乎就是个哑巴。老俵们有时候开玩笑,说得我脸红,我只能以假笑或者沉默以对。大老俵本松就说过:“小长不上抬举。” 我听后,也不回应,更不生气。我回到舅家留给我的一个小房间,看书,做作业;做作业,看书。我在舅家练就了“亮而不管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功夫了。时间一久,搞得他们都不同我玩,他们也逐渐习惯了。等到晚饭做好的时候,老俵就来喊我。
我最好的打发时间方式,那就是在舅妈家昏暗的灯光下看书、做考题。
益山附中学校有食堂子,中午学校只提供米饭,菜儿都是学生自个儿带的。来复读的学生,当然不止我一个。所以,在班级里吃饭,还算有几个人。母亲常常在罐头瓶里放上一些盐萝卜干,或者盐豇豆子,这就是最为平常的菜了。
有些同学家里殷实些,就带些咸鸭、咸肉之类,他们大胆地从自带的包里掏出来,不紧不慢地放在课桌上,招呼我们几个来吃。我们一开始还不客气,夹了一块,后来喊我们,我们当做没听见,都自顾自吃饭。一段时间后,我们都适应了自己的小灶,即便看到有个同学吃着盐鸭咸肉,也只好干瞪眼,咽口水。
每到饭点,就是我最为小心翼翼的时候。我偷偷地把放在课桌肚里的小菜拿出来,就着热腾腾的米饭,低着头大大口地吞吐着,生怕弄出吧唧声。我吃小菜饭时,怕别的同学看见。要知道,那个年龄,一个孩子自尊心最容易受到伤害。
虽然是小菜饭,但我吃得很香。一到了饭点,饥肠辘辘,我也不在乎别人是否看到我狼吞虎咽的样子了。
益山附中的老师,都是当地的名师,有着丰富的教学经验。
历史课的陈老师讲课头头是道,精彩纷呈。特别是他的板书,字体俊秀,特别清晰明了。单看那板书,一节课下来就是丰硕的学习效果。我就是那个时候,爱上历史课。当初我印象中最为枯燥乏味的历史课,在陈老师的课堂变得特有意思特别吸引人。
我喜欢看陈老师上课神采奕奕口若悬河的样子。那种气势,那样语气,容不得讲台底下学生不听的。你根本不要担心有哪个学生会开小差,或者打瞌睡什么的。喜欢一门课,肯定是从喜欢一位老师开始的。这位教历史的陈老师,也带语文课。可以预料,我的语文成绩更是不用发愁了。
我也偶尔想起曾经心仪的女生蕊蕊。想到她当年考得如何,想到她是否也在复读,想到她那张无比秀气的笑脸,还有那让我魂牵梦绕的,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
她,是否还做着她的学习委员呢?她,是否还那样优雅地给每位同学分发作业本呢?她,是否还穿着那件淡蓝色的格子上衣?她,她,她……这样执拗的念头还是藏在心里头,偶尔还冒出来。我怀疑起自己没法忘了她,因为我已经在复读,我的方向已经非常明确了。我的境遇已经很是糟糕了。
怎么一回事?我弄不明白。我更是不敢跟别人说。不过,脑子里常常闪过这样的念头时候,越来越少了。中考复习节奏,容不得我去多想。我的更多心思是手里的讲义,手下的试题,还有要读要背的那些“重点的重点”。
我的耳边又响起了陈老师的声音:“第一次鸦片战争是哪一年”“三元里抗英斗争意义是什么”……还有语文课中《曹刿论战》中“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要我一句一句地背诵……
那个时候,那所学校也搞月考。我的成绩慢慢地提升了,在班级名次越来越靠前了。
我依稀能够听到老师的表扬声,那些话语中就有着我的名字了。
我能看到同学们投给我热情而又羡慕的眼光。
这种感觉,让我兴奋。这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想起在以前母校学习时那种自卑感,甚至于上厕所,也怕几个人一阵来一起走。平时,我走起路来都是轻手轻脚的。这种举动,这样落差,只有经历过的人才会懂得。
成绩是多么让人脸上荣光啊!成绩就是硬道理!
对于复读生而言,分数能够提升,那是多么让人顶礼膜拜啊!
一门心思搞学习,就是一个准优秀生了。当一个孩子经历了曲折,或者说,从感情的泥沼里摸爬过来,他就会无比珍惜自己站起来的感觉。
我确信,我从这所附中,在离家几十里的附中,我站起来了。
我记得,复读的第一学期,我的名单就排在了“第一”或是“第二”。
第二名就是“唐志强”,这是容易记住的东西。真的,好多年后,都能记得你的学习对手。我要么是第一,要么第一是唐同学。
我们两位男生成了班上的佼佼者。老师更是愿意给我们加加餐。各科老师常常把一些认为不便泄露的考题,让我们两人来做。
好多年后,当初第一或第二的唐同学,成了安徽师范大学的一名教授。这是后来的事,他自己先是一名中学教师,后来在职进修考研,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努力成就实力,实力决定未来。
农村的孩子就是有潜力可挖,因为农村的孩子比较能够受苦的。
记得那时候,复读的第一学期,时令是秋季。
一开始,没有觉得什么难的。自己觉得在家待得太久了,真的想学校,想过那学生集体生活。从家里到学校,二十里的路程,对于一个十三四岁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可说的。只不过这么远的距离,还有一段山路要走。
这座山叫做并座山。
它在一片平坦之地,突兀起了两座小山,一大一小。
我的家乡,算是丘陵地带,没有多少连绵不断的大山。我们这里主要是农田,庄稼主要是水稻。这里也有一些农户兼种玉米、山芋、芝麻。所以,能够走走山路就很稀奇。
每到周一,我都起得很早,我要保证到校不迟到啊。天刚麻麻亮,我就背上书包,带上一周要吃的小菜子一个人上路了。走过几方水田,顺着田埂一直向前走。茫茫的田野,此时只有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迎着黎明一直往前走。那就是我。每到一个村庄,就会招来一阵阵的狗叫声。我天生胆小,特别怕狗,往往只能绕道而行。这又增加了行走的路程。但这些必须一个人克服,能够自己上学,走上两十里的路程,真的是不容易啊。
遇到雨雪天,上学的路更是难走了。
皑皑的白雪,封了上学道儿。父母劝我,不去上学了。怎么办?复读的时间就是一年,也到了期末关键时候了。
全班像我这样离校远的学生很少。我记得,复读生像我这样情况的,只有我一个。老师以为我长期就住在舅舅家呢。他们一贯认为我的上学很是平常的。我也从没有对老师讲过自己上学的情形。这些眼前的困难只能自己来对付了。这是必须的。我要像个男子汉。
外面是粉妆玉砌的世界,大雪还在纷纷落下。平时见到的草房子,变得一片白皑皑的曲线了。我远远望去,它们就像是一个个忒大的馒头。我没有多少心情来赏雪,我急得要赶路。我走的道路,大都是田埂。若是走大路也行,那样距离会更远;所以我只能超近道走。
田埂小道垒起了厚厚的雪,踩上去簌簌作响。凸起的雪道,我是第一个踩上去的。雪路上留下了一个个深深浅浅的脚印。有时候一脚踩偏了,我就会滑进田间的小沟。好在沟里没有水,再拔脚往上踩。有时候路面结冰,走上去一滑多远。跌倒了,爬起来,掸掸身上的雪,再继续向前走。
耳朵冻得实在受不了,就呵口热气在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望着白茫茫的天地,只能再跺跺脚,振作精神再赶路。
这些都是自己的事。
一旦上路,就没有回头的想法。大雪有痕,雪落无声。天地间,就像是我一人。跌倒了,爬起来;跌疼了,再忍忍。哭喊也没用,更是无人能听到的。
我几乎是跌跌撞撞地来到并座山前。
莫道人行早,更有早行人。好在有人比我起得更早,给我踩了零零落落的脚印了。我顺着雪地上踩下两行深深浅浅脚印往上爬。
我的脑子里,倒是异想天开了:这不就像是一行行解不完的方程式吗?蜿蜒盘旋回环向上,终有我解开方程的时候。
我深受这些脚印的鼓舞,小心翼翼而又信心满满地攀爬着。我知道学校就在这座山的后面,那些刚刚不久熟悉的师友,一定在等着我一起上课呢。陈老师的历史课肯定又有了新东西。“什么困难都没有中国人民坚强!中国人民能够从万千苦难中走出来!”这是陈老师常常挂在嘴边的话。
此时,声声在耳,脚脚来劲。
我想起课堂上,老师说的月考名次了。我不得不前行。我必须翻越眼前这座雪山。就是真真切切的大雪封山,我也绝不能够中途辍学啊。
当一个孩子经受困难时,脑子里往往出现着那些口号式的、形而上的东西了。
我自然想起初中课文中的《白杨礼赞》来:“白杨树不是平凡的树。它在西北极普遍,不被人重视,就像北方农民相似;它有极强的生命力,磨折不了压迫不倒,也更北方农民相似。我赞美白杨树,就因为它不但象征着北方农民,尤其象征着今天我们民族解放斗争中不可缺的质朴、坚强,以及力求上进的精神。”
我在雪地里向山上踩踏时,心里念叨着这些背过的课文。身上自然有股向上的力量。初中课文学起来,非常给力。单单早读课,就能让人读得热血沸腾了。整个校园书声琅琅的,这才是好学校好学生。我把自己想象成一株小白杨,未尝不可,我那时最需要的,就是力求上进的求学精神。只不过,我不是为了民族解放,而是最终成就未来,解放我自己!
《送东阳马生序》里有这样一段话:当余之从师也,负箧曳屣行深山巨谷中。穷冬烈风,大雪深数尺,足肤皲裂而不知。我现在经历就是这个状态。我也家贫,只是余幼时不嗜学。更没有像马生那样,每假借于藏书之家,手自笔录……原来,读书、背书是有用的,常常渗透到你的血脉中,成为你的精神,成为你的思想,成为你的话语。
这条山道,我是熟悉的。我的类似上学情形,不知重复多少遍。
思绪如纷雪。我想起我的小学生活。
七十年代,舒茶公社有个卫东小学,就在火龙岗村村部。那时的村部叫卫东大队。卫东小学就在并座山山下。当时小学有劳动课。学校要搞校园建设,我们在老师的带领下,上山抬石头。我记得,就在这条山道上走过很多来回,只是不太陡。
那时体育课,叫做军体课。有时候,学校的体育课让我们上山抬石头,或者集体到田头、地里去打秧草。这些都是常态课。
学校旁边挖了一口水塘,养了好多鱼儿。学生们把割来的嫩草儿,放到水塘里喂鱼。劳动课每周都有,学生们很是乐于去做。他们从家里带来扁担、绳子,或者粪筐、铁锹之类,这些劳动工具占满了整个教室。
我们这些“红小兵”,劳动自然很乐意,更是带劲儿。“一不怕苦,二不怕累,克服万难去夺取胜利!”这样的口号深深地影响着我们。
学校常常请来老红军、老干部来做忆苦思甜的报告。我们始终觉得:劳动是光荣的,劳动人民是高尚的。
站在山顶上,我突然发现:一边是山下的小学,一边是山下的附中。东边山下的小学,留给我很多记忆。五年的时光,匆匆而过。只是当时,没有意识到,学习是多么重要的事……用现在的话说,我的小学没有怎么去努力,小学成绩也是一般般。西边山下附中,是我正在复读的益山附中。半学期的时光,让我刻骨铭心。
冥冥之中,我必须翻越这座山。
一次又一次,但我坚定向前。
记忆像是个影子。可是没有你的出现,连个影子也没有。但是只要我在,影子会变化莫测,更会叠加出现。
有时候,我觉得,影子就是你,你就是影子。
小学阶段,更多的是散淡时光。
只要做到不迟到、不早退就行。学校没有多少考试,学生没有多少作业。家庭作业几乎就没有印象了。书包里更是简单:语文、数学课本而已。
墨汁、毛笔还是要携带的。学校狠抓毛笔字的书写。每天都排有课程:一、三、五写大字,二、四、六写小字。天经地义,谁都改变不了的。
老师规规矩矩地上课,学生要交写大字、写小字作业的。
二年级就开始描红。老师改得非常认真,用的是红圈圈。每天一页,一般十二个字。我的描红本里的每个字,几乎都有红圈圈。这可能就是我的特长了。喜欢描红,喜欢语文老师对我的评价。甚至有的字儿,被老师用双圈圈套住。这种鼓励,越发让我爱上写字。
写字课只有20分钟,我感觉时间还是短了。老师在写字前,给我们讲讲描红要领,示范示范写字动作,特别提醒我们注意执笔和坐姿。那时候,我最为崇拜的是,老师的字,都写得那样好!
我的名字,常常被语文老师提起。我美滋滋地,坐下下面乐呵。我激动得等待老师把我的描红本还给我。同位以及前后同学,他们都投来羡慕的眼光。
全班同学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他们知道了:有个特别会写毛笔字的学生,那就是一个很少发言讲话的我。
描红课,让我们成了“大花脸”。我的同伴,书上、手上、衣服上、桌子、凳子都是墨迹。脸上也少不了,于是就使劲地用手去擦,擦呀,擦呀,擦啊;擦成了一个个“大花脸”。
教室是土墙,课桌也是土课桌。
只是桌面,用水泥抹上一层。薄薄的一层水泥,上面沾满的墨迹。
墙上也有,我们不好意思,就用手去扣,扣扣就没了。
水泥的桌面,被我们胳膊磨得油光锃亮。
只是写字课,教室里,真的是一屋子墨香。
同学们在描红课,变得特别的安静和专注。老师在我们身边来来回回地走,时不时地给我们提醒:写好字要注意执笔哟……
写字课,成了学校教学的重要组成部分。一周单就写字课就有6节。老师扎扎实实地教学,学生认认真真地练习。
校园里,有着好多写字示范栏,都是毛笔字。学校橱窗、班级黑板报、学校通知以及表扬信等,都是一律毛笔书写。
老师的字,给了我们很好的示范,也深深地影响着我们!
五年级语文老师倪合东,教我们写毛笔字特别仔细。临到一、三、五下午,他就早早来到教室里。他带着个长尺,或者大三角板。规规矩矩地在黑板上画了六个米字格。
等待上课铃敲响,同学们都来到教室里,他就开讲写字要领。他把写字课所学的字儿,一个一个示范地书写到米字格里。起先让我们读上一遍,再给我们讲字的间架结构,后来他就示范毛笔的起笔、行笔、收笔等应该注意的地方……
倪老师在黑板上示范的六个大字,一笔一划,方方正正,笔笔到位。
黑板上六个大字,就是我们的字帖。我们真心佩服倪老师写的一手好字,那些字,如同描红簿上的字,真的一模一样。我们是难以分辨的。
倪老师的语文课,每上一篇新课文,学习生字时,用粉笔工工整整地写出生字来。那些生字,我们不仅会读、会写,而且做到读好、写好。
童年的记忆是深刻的。
虽然好多事,都已经淡忘了,但那些影响你给你精神注入活力的,好多年后,你仍然记忆犹新。
李永平老师,就是一位让我铭记的老师。
也许是二年级描红,给我带来名气,到了三年级,班上的同学们开始注意我。我的学习也开始走上良性轨道。
那一年,我是出了神劲儿,被班上评为“三好学生”。
我至今记得,校长和老师,他们敲锣打鼓来到我家,给我颁发奖状的情景。那个年代,“三好生”名额本来就少,我历来在班上平平常常一小生,胆小怕事,各个方面表现一般,没想到就是这一年,我在霍庄出名了!
这要从一篇作文说起。记得三年级开始写作文。
有一次,李老师布置写一个动物的作文。我也同往常一样,没有太在意。只是前几天,我读到堂弟霍同柱的一篇文章,那可真的让我开了眼界。
堂弟是我四叔的小儿子,聪明伶俐,字儿也写得好。我们就住在一个村庄,叫霍庄。四叔当时是大队会计,大队订阅的报纸都往四叔家送。四叔算是我们霍庄最有文化的人。
也许就是这个家庭文化的渲染,堂弟的文笔很好。他的作文都是九十分以上。偶然一次,我到四叔家玩,看到堂弟的作文本,读了几篇文章,很受启发。觉得自己写的文章,同堂弟的文章相比,真的不是一回事。
要知道,那个时代,几乎没有作文选之类的。我们压根就没有见过此类范文。所谓优秀作文,都是老师在作文课堂上范读过的文章。要想写好作文,没有好多值得借鉴的东西,语文课本也没有写作文的提示,都是靠老师讲,老师提示。
老师读的优秀作文,有的都是程式化作文,大都开头是“生在新社会,长在红旗下”之类……看到堂弟的作文,我觉得:什么是语言生动,什么是描写形象,什么是让人难忘的文笔……
从那开始,我真的觉得,文章确实有档次分高低的。
一句话,还是受到堂弟的影响,我觉得作文中要写自己熟悉的人、熟悉的事,不能千篇一律。
我切切记得,那次我写了家里的老母鸡下蛋,文章用了拟人化的写法。老母鸡下蛋后,围绕着我打转,想让我赏赐它米饭。
“咯咯哒……咯咯哒……”老母鸡不停地叫着,从鸡窝里跳下来。这段描写,我把象声词换了,“咯咯哒”换成了“主人啊……主人啊……我下蛋啦……我下蛋啦……”
这下子火啦,李老师把我的作文,绘声绘色地一范读,文章自然生动增色不少。
不仅如此,李老师还夸我是“小作家!小作家!”
班上同学抬起头,齐刷刷地一同向我看。
我羞得低下头,内心里像是喝了蜜,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感受。
是这样一篇作文,带给我如此美妙的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