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师归心似箭。耳边是冷风嗖嗖，初春的深晚，还有着一丝丝的寒意。他又一次想起女儿，再抬头看看满月，觉得今晚的月色确不一样……

他蹬着自行车的速度加快。两只脚使劲地用力搓动着，车子链条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在吴洼这片寂静的夜空，显得特别清晰。

村头有着渐行渐远的狗吠声。风声、狗吠、链条声、轮子在地面摩擦的滋滋声，都能传到方老师的耳朵里。他感到深夜的真实。这时候，方老师觉得，这个世界，就像数学课本上的“鸡兔同笼”问题，别人一般说不清、搞不懂，只有自己能解答。

他就是在此刻，刺破了初春夜晚的宁静。风儿是冷的，在他耳边嗖嗖嗖直叫，他感觉自行车与自己同为一体了。

方老师想着自行车篮子里的帆布包，内心感到还有些热乎。他想，怎么今个就回去这样地晚呢？怎么今晚竟然打起了麻将呢？这是不合自己的逻辑啊。我要做一名优秀教师啊……

在方老师的心目中，好教师，一定是以校为家，一定是以教为业，一定是以生为重的呀。好教师，一定不会抽烟、一定不会喝酒，更不会去赌博的呀。教师就是为人师表啊！

谢校长也讲过类似的话：“学高为师，身正为范！”

这是教师节谢校长送给沙埂全体教师的祝语，方老师记得真切。

自己虽然没有在师范学校正式进修过，但自己在民师转正的招考题中，就遇到这样一大题。那个题目是“教师为什么要‘学高’，教师为什么要‘身正’请举例加以论述？”

他不知道当时如何应答的了，记不清了；但一定是答得不错。后来查分，自己招考分数不低。他就判断出，这一大题，没有答偏的。

我怎么会答偏或者跑题呢？具体怎样答题真的想不起来了。这是好几年的事了。他一定会联系自己的学校工作实际情形答的，他一定是联系自己大队辅导员工作来讲的。说这个方面，他的体会最深。他一定有着好多经验和心得的；一拿笔，就能写上千儿八百字。

大队辅导员工作好辛苦啊！六一庆祝；新队员入队；乡镇府搞活动；还有一年一度的春游等等；都是他一人策划。反正自己的“吹拉弹唱”，学校人人知晓；还有他的远投“三分篮”；这些都让他在年轻教师中脱颖而出。自己的数学课教得确实不错，年年他给学校毕业班“把关”。谢校长最看重这些，说起教学，不吃饭都行。想到自己民师转正，谢校长真的指导和帮忙不少。

我决不能让这样的校长失望和遗憾啊。

他的思绪，比着自行车轮子转得快。这一点，他自己最清楚。

“我从来不糊涂，我就是偶尔打一次麻将的。”他自言自语，更是在自我安慰。

这条道，方老师熟悉。初春的月亮，给这条山路，加上不少亮色。乳白色的道儿，迎面而来。

自行车加快了。

他要踩完这条道，从沙埂小学踩过，再踩完大渡槽和南港街道，才能回到爱人的住处，南港农机门市部。他这样想着，觉得还不够快，脚下更是生风。

归心似箭，这个当儿。

前面是白花花一片，就在山道的旁边。是吴洼村民组的“大场基”吧？他的眼睛不要老是盯着车道了，可以放松一下了。

他一边想一边睁大眼睛，脚下更加来劲儿。

一段下坡路，说时迟那时快，自行车已经到了“大场基”。定睛一看，哪是场基啊，是一片大塘水啊。捏自行车的车闸，已经来不及了。呵呵呵，他连人带车，“哗啦”一声响，栽到水塘里……

方老师这下子真的成了落汤鸡了。还好，他会水的。他感到塘水漫到整个身子，上下身都是彻骨寒。他似乎闻到水腥味儿。他使劲地拽着水里的自行车，再往岸上游着。

帆布包还在，赢得钱儿一定还在。只是全弄湿了。

初春的月色下，方老师在吴洼水塘里完完整整地洗了个冷水澡。还好，还好；好在没人看见。要是白天，准让人笑掉大牙的。他的脑子里还留着这样的自尊。

方老师极其狼狈地爬上岸，先是整理头发，那是一头塘水。脱下上衣，使劲地搓干，再搓，再拧，然后开始用上衣反反复复地摩挲那一头湿发。头发一定要干的。他懂。

他结结实实地打了一个哈欠，他觉得自己真的要感冒了。

他收拾好湿衣湿裤，还有一鞋子水。他干脆赤脚了。

自行车还是要骑的。离家还有那么远，只是更加冷了。速度变慢了，越快越冷，方老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