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老师已经是过来人了，各个方面都懂，方老师最红媒准能做成！”谢校长说。

方老师家庭幸福，有一个可爱的女儿，正在南港上幼儿园。他的爱人是南港农机门市部的工人，一家三口过得蛮滋润的。

方老师相应当时政府号召：一对夫妇只生一个孩子。所以，他不打算再要第二个孩子了。这个他知道，自己民师转正在即，考核在即，一双双看不见的眼睛在盯着。他好歹要做个优秀教师；每年学校也是给他优秀教师光荣称号。常识告诉他：计生是那个时期的重点工作；自己万万不可在这个方面让别人讲话……

“拉猪拆墙，掀瓦揭房”，是那个时期流行的一个口号；更是那个时期乡镇计生干部下乡执行计生特别行动的写照。

方老师，他自己就被沙埂乡镇府安排抽调过。他同政府其他同志一道，参加过晚上的“计生突击行动”。这些被抽调的人员中，各个单位都有的：信用社、粮站、食品站、茶厂、电影院等都有积极分子参加的。

这个行动就是特别，某一天，某个时刻，乡镇府会临时紧急通知。那时候，没有手机和固定电话，通讯一般靠腿跑。固定电话还没有普及，全靠乡镇府办公室主任和校长的口头传达。

方老师就同我们描述过自个参加计生突击行动的情形。

计生突击行动的对象，一般不是一个。一晚上，这些临时构成的“乡干部”要走进几个农家。一般都是半夜三更时辰。当地村干部领头，摸清多孩农户住处，以便晚上逮到计生结扎对象。

方老师说，这些多孩家庭，大都贫寒，房子破旧，住在偏僻山区老洼，就几间茅草棚。当时还没有外出打工的概念，家主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

当年电视小品中描述计生情形是真的：越生越穷，越穷越生。这些人到处躲藏，政府要想找人，只能突击行动。

要是晚上逮了个结扎对象，大家都很兴奋，像是打仗抓了个“俘虏”。

队伍中有人总会说：“跟我们走吧，到乡镇府去住上几晚，做个简单手术就好。”

这就好比是参加了一次夜战，有了战果，大家还有不高兴的？大家七嘴八舌，恐怖中有着欢喜，紧张中有着快意。

乡镇府为此行动，万无一失，给参加计生突击队的人员，每人分发一个手电筒，装上新电池，夜晚一同照明，很是壮观。

深夜，这支队伍，翻山越岭，趟水过河；宛如夜行军。大家前后照应，注意各自脚下安全。每到一个村庄，狗吠鸡鸣，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有些结扎户，甚是聪明敏捷，不知从哪儿得知消息，夜行军们，也有扑空的情形。

方老师不紧不慢地叙说着。我们总感到一种不祥之兆要来。

那些青年党员干部，或者是单位积极先进分子，总是走在队伍前面，他们冲锋陷阵，做这方面的榜样。

方老师就见过，突击队到了一个结扎户人家，屋子是空的，没人但有牲口。也许家主看到这个队伍的掌灯明火，提前带着孩子转移了。家里什么都在，鸡儿、猪儿，惊得直叫唤。

怎么办？真的要把这户人家这头猪拉走？领头的干部们还是从长计议：得让这个结扎户有些醒悟。于是吩咐队伍中人员搭梯子上房揭瓦。

一个信用社的青年干部，说时迟那时快，三下五去二，爬到屋顶，一块、两块、三块……开始掀瓦了……

方老师是个直爽之人，但在“上房揭瓦”这个行动中，从没有在“突击队”中说过什么话。他倒像是变了个人，沉默寡言，似乎有着心事。他总是走在队伍后面，拿着乡镇府发的新手电筒，照着走在他前面的人。走在深山老岭，趟过沙埂大河的源头之地。他走在这片沙滩上，沙滩上崎岖不平，尽是大的鹅卵石。它们在手电筒的强光照射下，拉出长长短短、大大小小、奇奇怪怪的影子来。

方老师心想：要是自己深更半夜一个人到此，没有手电筒照明，那一定很是恐怖的。加上四周黑洞洞地，偶尔还有猫头鹰的叫声，让人汗毛直竖，也毛冷汗的。方老师一般是够胆大的，他有过一个人夜里骑车到无洼打麻将的经历。那是一位同事家办喜事，他去随份子，结果一高兴，又是喝大了。遇见几个熟人，他们“方老师长、方老师短，方老师难得来一回”地唠嗑，有个老邓老师提议，我们打几圈吧。于是大家自是欢喜。方老师真的不好推辞，说自己女儿小，晚上有着同爸爸一起睡的习惯，自己不回去，女儿肯定睡不着……

方老师是“数学头脑”，打起麻将，一般很少输钱。他反应别人快半拍。别人遇到酒儿喝高了，发牌慢半拍，磨磨蹭蹭的。方老师加上酒劲，什么牌都敢放。那天他的手气特别好，呵呵呵，四圈子下来，好像两个裤子口袋都是塞满了蜷曲的十元、五元……

邓老师输了钱，提议在加两圈。方老师年轻，觉得要尊敬老前辈，于是应和着，再说，自个赢了钱，说歇息也不好。二话没说，他又是陪着三位打起了两圈。

这两圈，他的牌技更加娴熟，精气神反而更足了。口袋里真的装不下了。他推说自己尿急，出去方便，借着月光，把两个口袋钱儿，方在自己自行车的一个装书的帆布袋子里。外面静悄悄的。这时候酒儿真的醒了，他方才发觉，无洼的月亮竟然这样美……

方老师回去后，应酬了几牌，大家方才散去。

小邓老师不放心，说：“方老师，你就在我家将就一晚吧！”

方老师此时很兴奋，哪里在此呆得住。他还想着自行车上的帆布袋子。他三步并作两步，跨到车座，双脚麻利地踩上脚踏板。从他嘴里发出一个极高的声音：

“两个邓老师，谢谢你们的盛情款待！我开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