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了世界 TAPAS 日，和刚被选为职业橄榄球员的大学生聊了聊这项运动在中国的现状

大喆是 VICE 中国的一位同事，即将从北二外辍学的他，曾是学校橄榄球队的主力。上礼拜抽烟的时候他告诉我，这项算不上热门的运动最近在中国有了第一个职业联盟 —— 中国室内橄榄球大联盟（CAFL）。

虽然有中国两字开头，但这个联盟的主要推手其实是美国室内橄榄球联盟（AFL）。觊觎中国市场已久的山姆大叔们，终于在21世纪第四个奥运年实现了重要突破。CAFL 包含六支球队，每支队伍由半数美国人和半数中国人组成。针对中国球员进行的选秀大会，刚刚在两周前公布了最终结果，被选中的选手们将参加十月份开始的联赛，并且每场比赛得到（还未正式与球员签约）3000至5000美元的出场费。

然而，当我点开他们功能尚不齐全的网站，发现点击下面所有链接 —— 球队、关于我们、新闻等选项 —— 都只跳回首页的时候，我意识到，如果想了解这个正试图在中国站稳脚跟的职业联盟，就只能打进他们内部，跟亲身参与过的人来聊聊了。尽管它们的网站做得还挺简洁而漂亮的。

于是，我拜托大喆联系到了他的前队友、中国大学生橄榄球队队员，也是刚刚通过选秀加入全国职业橄榄球联盟、即将成为职业球员的马震（你没看错，马震的马，马震的震）；以及北二外橄榄球队经理，马震的对象，玉环。呸，曼琳。

那天，三里屯的那里花园正在庆祝世界 Tapas 日（每年六月的第三个星期四）。得知这个消息后，我就将他们约到了这个与橄榄球毫无关系的场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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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刚到门口，排队的长龙已经让我心生退意了。可是我已经约了人来啊，也不能现场放鸽子啊。还好机智的我在同事排长队的时候，进到里面去侦查了一下，发现里面也有买券的，只不过不能参与抽奖。于是我果断放弃了抽奖，把我和大喆身上仅有的300元现金换成了美食代金劵。结果跨过山和大海，还是人山人海。

这时，马震和他的女朋友也到达了入口处。马震个子很高，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身体也很强壮，大手大脚，虽然脸上总是挂着眯着眼的笑，但是一看就像打橄榄球的。小份的海鲜饭和火腿根本排不上队，现场也没有可以坐的地方，我们只好先买了几个直径比马震大拇指还短的小汉堡开开胃，围站在一个盖着白色餐布的高桌子旁试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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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无法避免的尴尬，我开始跟马震搭话，“你有多高啊？”

“190！” 曼琳大声抢答。

正当我有点一头雾水时，马震马上说，“189，190显得太傻了。”

“你别理他，他老装逼，他就是190，非不说自己190。” 曼琳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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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起：大喆、曼琳、马震

“你们平常训练都是怎么安排的？” 我接着提问。

“球队的话，每周三次训练。平常就是自己去健身房练，毕竟橄榄球很要求对抗。”

”装什么呢，你平常不天天睡觉么？” 女朋友曼琳又翻了一个白眼。

“我给你钱你打车回家吧。” 说完这句，马震转回头对我说，“你别理她，她说我除了打球的时候都像个残疾人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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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厅最便宜的两道热菜：番茄抹面包以及炒蘑菇

七点半，我们终于在四楼的 Agua 找到了一个露天的四人座位，被迫点了两道最便宜的热菜后，在一个算得上舒适的地方开始了久违的谈话。

VICE：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接触橄榄球的？

马震：就大一的时候，有个体育老师带着。橄榄球在二外还算比较火，挺多人打的，我就也跟着玩。刚开始是打腰旗橄榄球，没有美式橄榄球那么粗野。后来就转成美式了，就是一般人印象里的，穿着吓人护具的橄榄球。

打什么位置？

外接手，接球往前使劲冲，达阵得分。

所以你跑得快？

跑得还算快吧。（笑着指着他女朋友）你不许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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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大学生队在墨西哥蒙特雷的合影

听说你刚打完世界大学生橄榄球赛？

马震：对，刚从墨西哥回来。这个大学生世锦赛两年一届，14年在瑞典乌普萨拉，我也去了，结果四战全负，而且一分都没得到。。。不过这次终于实现了零的突破，在墨西哥的蒙特雷，我们赢了危地马拉。

比分是？

曼琳：三比零！

马震：对，三比零。但是别人赢我们都是四十多比零、七十多比零，差距还是挺大的。

不过这次也有客观原因，我们的四分卫受伤了没打，全卫被美国外线卫擒抱了。

大喆：其实社会上有听多人对我们这支大学生队不满的，觉得我们出去就是个错误 —— 哎？你怎么光记他的，不记我说的话啊。我坐你边上、没坐对面怎么了，这是不写我的借口么？

好好，把你也写进来吧！继续说。

大喆：其实他们不满也是有原因的吧，因为大学生代表队的选手，都来自 AFU（美式橄榄球中国联盟）旗下的学校，有很多也爱打球的人没机会参加选拔。但也有一些打野球的就是觉得我们弱，看不惯。其实他们根本不了解我们的水平。

你也参加14年的比赛了？

大喆：当时叫我了，挺可惜的因为个人原因就没去。那会我计划出国上学，正准备法语专四，不过后来这事就无疾而终了。

对了，你写的时候多用点 “无疾而终” 这样的成语，挽救一下没有文化的队友。

马震：谁没文化，我马上就有学士学位了，不像你即将辍学。

大喆：不是即将，是 for sure，确定没有文凭了。

为什么不念了？

大喆：因为我不喜欢这个学校的教育方式，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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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楼天台还不错，因为安全原因所以限制人数，日落之后气温也比较舒服

马震，聊聊 CAFL 吧，选秀是怎么选的？

选秀在北京上海各有一个会场，就一天。项目都是单人测，身体素质和橄榄球技术都包括，但是没有实战考核。

我是在北京参加的，我觉得效果不是特别好。当天来测试的球员很多，但是教练很少，所以很多人没有机会充分展示自己。上海测试的那天还下大雨，好多项目都取消了，挺可惜的。

参加的选秀的都是什么人？

什么人都有吧，大学生也有，别的各行各业也都有，这次被选中年龄最大的一个大哥已经37岁了，不过我还没机会跟他认识。选中我的是大连队。

你的第一个职业赛季什么时候开始？

暂时还没有接到通知，之前说的是，九月份开始集训，十月份开始正式比赛，常规赛六轮。每场比赛有3000刀到5000刀的奖金，板凳球员不上场也有，不过少拿一点。但是现在也还没有正式签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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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的弗拉门戈表演

未来有什么打算？毕竟这个联盟刚起步，以后如何发展还有太多变数。

先发展一下看看吧，我还是挺想做职业运动员的，毕竟是自己非常喜欢的项目。不过， CAFL 赛季期很短，一年打两三个月。其他时间可以自己安排，也可以找别的工作，但是身体状态要靠自己保持。

另外，我马上就要拿到毕业证了，我在二外念的是英语专业，找个工作应该也不会很难。

AFL 在美国是个怎样的存在？和超级碗的那个 NFL 联盟有什么区别？

AFL 都是在 NFL 休赛期时打，简单说就是，AFL 水平更低，赛季更短，钱也更少。打室内的选手都是被 NFL 淘汰下来了的，光靠打球的收入也很难维持自己的生活。许多美国的 AFL 球员都想来中国打，因为刚开始办嘛，给的钱比他们在美国打球还要多。

那橄榄球在中国的现状是什么样子？

实话实说，虽然不像乒乓球、羽毛球那么普及，橄榄球业余爱好者在中国其实也不少，只是大家平常没有关注过。而且最近几年发展非常迅猛，现在全国各地得有三四十只业余球队，幼儿教育最近也很火，很多家长会把自己的孩子送去体验，毕竟还是一项强身健体的运动。

那为什么现在中国室内橄榄球先于室外橄榄球成立了职业联赛呢？

还是因为室外成本高。要做联赛需要更多、更大的球场，更多球员、教练、工作人员等等。一支室外球队的队员通常是一支室内球队的两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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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最好吃的一道菜，章鱼馅饼

谈谈你们橄榄球运动的理解？

马震：我觉得橄榄球还是挺野蛮的，说这是绅士运动都是骗人的。

大喆：对，在美国，橄榄球总是在宣传中被美化，比如说打橄榄球可以培养男子气概。但是男子气概不是橄榄球培养出来的，要是没有嗜血的劲头根本练不下去。这就是项目特点。

还有没有什么想对大家说的？

马震：前一阵我们在墨西哥打比赛的时候，大体协写了篇文章，标题写大学生队渐入佳境。结果底下回复里就有人不忿，觉得我们打得不好还大言不惭。

我觉得如果说大家都热爱运动，希望橄榄球在中国走得更远，就别互相诋毁。写出这样的话会给很多不了解橄榄球的人留下负面印象。这是我热爱的运动，我和我的队友也在努力打好球，希望喜欢橄榄球的朋友们，一起站出来为这项运动发展做贡献，没接触过的朋友也可以亲身参与体验一下。

大喆：橄榄球和健美运动不是划等号的，这是我唯一想说的。

曼琳：我能插一句么？

欢迎。

曼琳：我觉得他们，以及橄榄球本身都挺装逼的。从装备到比赛，穿盔戴帽，运不运动到在其次，样儿得先拿住。（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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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走前，我问他们，“对了，今天吃得怎么样？”

“说实话，挺次的，真 tm 有点难吃。” 大喆重新整理了一下他的帽子，“西班牙人平常就吃这个啊，挺同情他们的。”

马震露出我今晚见过无数次的腼腆的笑：“他都替我说了。不过，主要还是吃不饱。”

好吧，下次再跟运动员聊天，还是约大盘鸡加羊肉串吧。

作者：小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