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泰国的苹果模特经济公司（Apple Model Management）在名册上添上了世界上第一个变性人专属分区。对于全世界的变性模特来说，这家规模不大的公司能否成为他们事业的转折点呢？

洛丽塔（Lolita）是 苹果模特经纪公司 旗下的一名模特，她正在照相机前摆造型：修长的双腿交叉、削尖的颧骨衬着心形的脸庞。洛丽塔的生理性别是男性，她是苹果模特经纪公司自2014年开设 世界首个 跨性别专区后名册上的50位变性模特之一。

洛丽塔轻松的微笑掩藏了十多年来她随着跨性别意识逐渐觉醒所遭受的混沌与不安。今年24岁的她穿着紧身牛仔裤和一件圆领背心，向我讲述儿时愤怒、沮丧的时刻：明明感觉到了自己 “不同”，却又无法用语言表述。童年的她内向、学习优异，但到了青春期，父亲为了 “矫正” 孩子身上明显的女性化痕迹，将她送入了军校，于是麻烦接踵而至。接下来的几年，她忍受着来自同班同学的暴力行为和性侵犯。“那段时间真的很艰难，” 她回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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鸣谢苹果模特经纪公司提供照片

 “我们是泰国第一个将原本国内没有的概念 —— 时装模特、T台模特、金头发、蓝眼睛、深色皮肤的姑娘 —— 引进国内的经纪公司，” 创始人诺姆·莱文（Noam Lev）说道。莱文原籍以色列，但在过去20年里他已经在泰国扎了根。2007年，莱文和他的前情人、现合伙人斯瓦朋（Siwaporn）与一位变性模特合作，为当地一家饮料商萨佩（Sappé）拍摄了一支电视广告。“效果真的太棒了，于是我们继续（与变性模特）合作。” 诺姆耸了耸肩。

2014年，莱文和哈塔拉帕瓦诺德（Hotarapawanond）开始了又一桩大胆举动：他们在花名册中永久增添了变性人专区。乍看之下，似乎是敏锐的商业洞察力触发了这个专区的开设。毕竟2015年是凯特琳·詹那（Caitlyn Jenner）从前奥运冠军、真人秀明星布鲁斯成功蜕变的一年：她身着紧身胸衣登上了《名利场》（Vanity Fair）的封面，气质端庄雍容。同时，出演了《女子监狱》（Orange Is the New Black）的演员拉韦恩·考克斯（Laverne Cox）成为了首个 荣获 “黄金时段艾美奖”（Primetime Emmy Award） 的变性女演员，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增设变性人专区看起来是一种颇为精明的方式、利用了话题热度 —— 尤其是在苹果模特经纪公司将在美国设立第二个分部的消息曝出的当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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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丽塔

此举不仅大胆，而且 “从商业角度来看并不是个明智的决定，” 莱姆承认道。莱文和哈塔拉帕瓦诺德深知，尽管媒体正适时地向变性艺人抛去橄榄枝，但保守的客户一定使他们前进的道路阻力重重。“不论她有多美，他们都会说 ‘不’。” 哈塔拉帕瓦诺德说道。“当我们迈出这一步的时候，就很清楚我们赚不到钱 —— 至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这样。”

走在曼谷的任何一条街道上，你都很有可能会遇到一两个 “性别偏移（gender-bending）” 的人。然而，虽然变形人占总人口数量的比例很高 —— 更不用说每年举办的 蒂芙尼小姐（Miss Tiffany's） 变性人选美大赛 —— 但整个泰国对此的态度却十分矛盾。

2015年伊始，泰国决定在宪法中增加 “第三性（third gender）”，意在保护生理性别与性别认知不符的人群。此举引发了国际社会的关注。几个月后，泰国再次登上头条，原因是曼谷大学发布的 新版校服准则（new uniform guidelines） 允许变性学生穿着他们选择的性别的服装。

但即使有这些进步的标志在前，日常生活中歧视依然根深蒂固、无处不在；许多变性人面临着在外被白领职业排斥、回家又不为家庭成员所接纳的困境。而且，以苹果模特经纪的女模特为代表，泰国本土客户很少给她们机会拍摄报酬丰厚的商业摄影，她们的工作大多局限在往往不给酬劳的杂志和秀场走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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苹果模特经纪公司，幕后

这是 “一个矛盾重重的领域”，作为一名多年以来致力于对抗这种充斥 “陌生感” 文化的斗士，莱文略显疲态地说道：“泰国的一大特点是人们接受一切事物 —— 但这同时也就意味着，人们在接受每一个人的同时又不接受他们。”

莱文和哈塔拉帕瓦诺德没有因此气馁，设立新分区的前一年，他们开始四处搜罗有潜质的模特。标准与他们名册中所有其他女孩一样，“她们必须看起来像一个模特 —— 毕竟我们是模特经理公司，” 莱文唐突地说道。正式设立的时候他们在当地杂志发布了一张宣传照，上面展示了所有新鲜血液 —— 并且公开承认她们都是变性人。

现在身高5英尺8英寸的洛丽塔已经摆脱了羞怯的性格，她将集超模、野孩子、全能时尚宠儿三重身份于一身的卡拉·迪瓦伊（Cara Delevingne）作为事业的榜样。“她和我的个性很像 —— 都是疯女孩，自然率真又顽皮淘气，” 洛丽塔咯咯地笑了。她希望自己在时装界能有长远的发展，这同时也可以鼓励其他处在同样境遇的人坚持下去。不可否认的是，她本人的坚忍最终得到了回报。在经过了多年痛苦的思想斗争后，她父亲最终接纳了她女儿的身份。这些天她和父亲一起住在老家；当她的第一张照片登上杂志时，他很骄傲地拿给朋友们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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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尚界也一样愿意作出改变吗？世界时装资讯网（WGSN）的女装编辑罗比·辛克莱尔（Robbie Sinclair）相信答案是肯定的。他提到了塞尔维亚裔澳大利亚超模 安德烈·皮吉斯（Andrej Pejic） 引人注目的职业生涯 —— 性别莫辨的外表很快给她带来了为让·保罗·高缇耶（Jean Paul Gaultier）和马克·雅可布（Marc Jacobs）走秀的机会。这个例子证实了时装界已经开始拥抱性别多元化。2014年，皮吉斯 公开了自己跨性别女性的身份，并且正在接受性别重整手术。这对她此后的事业没有产生任何影响：最近，她刚刚 与化妆品品牌玫珂菲（Make Up For Ever）签订了商业合同，意味着她已经从镀金的高级时装界走进了主流。

辛克莱尔希望，对跨性别面孔包容度日益增加能够鼓励主流品牌在宣传中接纳更为广泛的模特群体。“新的顾客群体正逐渐崭露头角，他们更宽容、热衷探索、就 ‘规范’ 的理解也更有主见。” 他说。“这是时尚界的一个激动人心的时刻，希望（多元化的理念）扩散开去、深刻影响社会和人们对于性别的看法。”

在苹果模特经纪公司，改变的曙光自然近在眼前。公司与纽约制作公司 Departure Films 签约，正在筹备一部围绕苹果经纪公司的电视真人秀节目，节目将会着重强调变性人专区。此外，自从他们决定在美国设立分部的消息爆出，两位创始人很高兴看到一大批经纪公司也紧跟着推出了类似的计划。这家规模不大的公司能否成为全球变性模特事业的转折点呢？

 “跨性别社群走到今天这一步，事情变得很有意思，” 莱文说，他穿着袜子的脚正好从办公桌下露出来，“如果只有苹果，我们就成了唯一的斗争者，必须不断争取、不断推进、不断投入。如果其他人也变得更加开放，将会是莫大的帮助。” 他顿了顿，思忖片刻继续微笑着说道，“我们欢迎竞争。”

作者：Pip Usher

翻译：李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