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亲假,这个词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记得,更不知道还有那个单位(除了军人)还有这项支出。现在的年轻人可能听都没有听过这个词,更别说享受这个福利。提起探亲假,不由得想起很多尘封已久的往事。
我是上世纪六十年代底参加的工作。学徒工是没有探亲假的,出徒以后就可以享受探亲假。我记得大概如下:没有结婚的职工,工作地址与家庭地址不在一个地区,一年有十二天探亲假。(这十二天是指工作日,那时候是一个星期六天工作日,加上两个星期天,共十四天),另外再加上路途需要的时间。工资照发,来回车票,路途的住宿费全部报销。结婚的职工,如果夫妻不在一个地区工作,享受每年一次探亲假。夫妻在一个地区工作,但父母不在一个地区,四年享受一次探亲假。假期一样,工资照发,报销来回车票及住宿费。
地质队常年在野外工作,就是夫妻都在一个单位,绝大多数也是不在一个工区工作。再一个冬天野外工作困难大,一般都是在每年十二月前后结束野外作业,这时候整理资料,写报告,集中学习。春节前集中放探亲假,没有探亲假的职工留守,值班。每年放假时间不一样,根据一年的工作进度大概放假接近一个月。
八四年,单位放探亲假,我好几年没有回新疆,特别想再看看那个从小生活的地方。再说我已经十几年没有与父母一起过春节,都想不起来与父母过春节是什么感觉。我女儿四岁,可以领着走,上下车也不是很困难,就决定带着女儿回新疆过春节。也许是我有第七感应,也许是我误打误闯,这竟然是我享受的最后一个探亲假,也是我与父母弟妹们在新疆一起过的最后一个春节。
那时候济南到乌鲁木齐没有直达车,必须到徐州换上海到乌鲁木齐的火车,或者到北京坐北京到乌鲁木齐的火车。我选择的是带着孩子到北京换车,因为北京是始发车。在北京我给我女儿买了一双红色棉皮靴,我知道新疆那里特别冷,小孩子冻了脚以后很容易再次生冻疮。邻近春节,去新疆的车票却不紧张。那时候春节前是新疆往内地的客流集中,去新疆的客流很少。我买的卧铺票,与小孩子共用。到了乌鲁木齐,我弟弟到站台接我出站,一辆吉普车接我们到招待所休息。弟弟给我介绍,开车的是他的朋友,与另外一位朋友一起到乌鲁木齐办事。让我在招待所等他们,招待所有食堂,吃饭到食堂就行。
当天晚上孩子就发烧,应该是坐车劳顿,加上换地方小孩子不适应,新疆又特别寒冷。那时候通讯很落后,我找我弟弟他们显然不可能,谁知道他们在那里,就是找到电话也不知道往那里打。我只能找招待所的服务员,服务员说这里有卫生室,领我们到卫生室,医生看看孩子的嗓子,用听诊器听听前后胸部,告诉我,只是一般的感冒,吃点药就行。第三天下午吉普车接上我们往裕民进发。到奎屯又住了一晚上。起了个大早,准备连夜开回家。哪知道到了托里就被告知,前面老风口刮大风,风雪封路,只能找个招待所住下。
这一住又是二天,后面不断有车压过来,房间不够,后面的人只能坐在走廊里。第三天风雪终于暂停休息,抓住这个时机,我们立即行动,司机一早就给车灌热水,试车,一切正常,吃了点东西就出发。北疆的冷不次于东北,汽车晚上都放干净水,防止水箱冻裂,车头穿上厚厚的羊毛毡衣服,车轮套上防滑链。招待所里有锅炉,没有锅炉的也早早有人起来烧好一大锅热水,保证车有热水用。
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了堵车,车如同蚂蚁搬家的队伍,一眼望不到边。前面传来的消息是,当地出动了几台推土机正在推雪,因为雪太厚,工作进程很慢。我们也只能慢慢等待,跟着队伍一点一点往前挪动。那时候的吉普车没有暖风,在车上好冷,孩子又发烧了。辛亏司机带着暖水瓶,我赶紧给孩子吃了几片药。没有办法,我只能抱着孩子,心里祈求老天爷开恩,千万别把我们埋在老风口的大雪里。说实话我在新疆生活八年,见过大雪,可真没有见过如此厚的雪,车两边都是白白的雪墙,从车窗望去,只见雪墙如同刀劈过,齐刷刷的,除了白白的雪墙什么也看不到。开开车门,抬头看到雪墙如同悬崖峭壁,足足有两个吉普车高,就是站在解放牌大卡车上,一个人伸手还不一定能摸到墙头。我心里想,如果这里再来场大风,我们就真得盖着雪被子长眠。
车跟着前面的队伍一点一点往前蠕动,终于透过车窗看到了蓝天。回到家已经很晚了。喝了一碗妈妈给下的面条,就赶紧洗澡换衣服。那时候的招待所就如同驿站,给过往车辆提供吃饭与休息的地方。被子一年也不知道能拆洗几次,脏兮兮的不说,还经常有虱子。不过那里没有跳蚤、臭虫。现在的旅馆是人走就换床单,被罩,枕头套,那时候新疆这样的驿站根本做不到。有的招待所吃水都靠车送,保证吃饭,汽车用水放在首位。喝水都有限制,换洗床单等就更排不上号了。所以回家首先就是洗澡换衣服,免得给自己家带回外来物种,影响家里人的身体健康。
孩子换上干净衣服,让热水泡过,精神焕发。也许是屋里很暖和,也许是到了家心里高兴,孩子又开始欢蹦乱跳。我不放心,又给她吃了两天药。第二天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干净,洗的衣服必须在屋里抖开,拿出来赶紧往铁丝上一搭,就冻成冰片。动作慢一点,就放不到铁丝上,冻硬了一用劲就能折断。手湿千万不能接触到铁丝,搞不好会被铁丝粘掉一层皮。等到冰片变软了,就能收回来,再在火墙上烤一烤就可以收起来。
家里已经准备了很多过年的东西,放在院里的一个小屋子里。冬天那里根本用不上冰箱,外面零下二、三十度,院里一个大雪堆,里面埋着辣椒,大葱等蔬菜。家家都有一个地下菜窖,白菜萝卜,土豆圆葱就放在菜窖里。菜窖热,肉不能放里面。肉类也不敢埋在院子里的雪堆里,必须放在小屋里,用砖围着垒好,再用雪盖住,上面再压上东西。还要有个结实的门,否则会引来野狗,狼等。听说那些动物鼻子很灵,冬天找不到吃的,就到居民区寻找,门不结实都能被它们把门搞开,把肉都抢走。
一家人过了了最后一个团圆年。过了正月十五,我就准备动身回单位,这时候大雪封路,长途公交车一直停运。又等了十来天,单位发来电报,询问为什么没有按时归队。我只能发电报说明情况。一直等到过了二月二以后,也就是到了阳历三月中旬,长途公交车才开通,老父亲天天跑汽车站询问,一听通车就赶紧给我买上车票。昼行夜宿,经过三天的颠簸,长途车才把乘客送到了乌鲁木齐火车站。这时候火车已经过了春运,又是逆客流高峰回济南,买的直达济南车票,到郑州签字换的车,一路都加买的卧铺,还算顺利。回来赶紧向领导销假,已经超过二十多天,最后领导只象征性的扣了几天工资,往返车票(卧铺票不报),住宿费(饭费不报)都给报销了。给孩子拿药的单子也给报销了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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