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英国大半月，几乎天天风和日丽云淡花香，颠覆了阴雨湿雾的英伦恶名。
不料好运止步于爱丁堡。那天气温至少降了八度，寒风夹着冰冷的雨水扑面而来，仿佛回到严冬，苏格兰的首府在铁灰色的雨雾中像一团被过度使用的抹布，原貌尽失，沉滞丑陋。
已经走到山顶城堡大门前，却突然没了探究的兴趣。游人实在太多，中国的外国的，一车一车的涌来。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场面，只想逃离。
还是皇家一英里的杂耍和风笛比较吸引人。在这条颇具中世纪遗韵的街道上，有家香港人开的“川粤餐厅”，味道不错，份量也足。
老板娘有点替我们遗憾：“如果你们早两周来就好了，可以看到王子街的樱花映红半片天，蓝天下，像一幅人造假景。”
门外春雨仍旧，风笛未停，我托着腮帮使劲儿地展望了一下伊描述的盛况......好吧。
果然，第二天太阳一露脸，爱丁堡就变了模样。这座峭壁延绵、古建棋布的老城，不愧是苏格兰低地的中心，大街人声鼎沸，草坡坐满游人，就连乌黑的建筑也依稀露出点原本的黄褐。
想起老板娘说的话：爱丁堡还是很美的，在春天，在秋天，在晴天。
从苏格兰高地到低地，流连数日，及至要离开，才发现除了吃就是玩，从没聊过正经事。可能是潜意识要逃避它太过悲摧的历史吧，况且它与英格兰一直是砸断了骨头连着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剪不断，理还乱，让人茫无头绪。
其实，英格兰与苏格兰分居不列颠岛的南北两端，在1066年诺曼人入侵之前，它们一直是两个独立的邻国，以及两个独立的民族。英格兰受罗马与萨克逊文明影响，信奉基督新教，宗教领袖是英格兰君主；苏格兰受凯尔特以及北欧文明影响，信奉罗马天主教，宗教领袖是罗马教皇。
话说1066年，诺曼底军队横扫英格兰，英格兰王朝的继承人逃亡到近邻苏格兰家寻求庇护，并将其妹嫁给了苏格兰国王，自此，苏格兰与英格兰两国王室开始了长期联姻活动。血缘的连接，继承人的定夺，成为这两个王国千年死缠的根源，内忧外患，战争不断，此消彼长。
直到1603年，英格兰女王伊丽莎白一世驾崩，膝下无子，王位由其侄孙、苏格兰国王继任，势不两立的英格兰与苏格兰突然共戴一主，成为联邦。
1707年，苏格兰议会与英格兰议会合并为大不列颠联合王国，苏格兰在法律上成为了英格兰的依附，存在了800多年的苏格兰王国从此消失......
扯回爱丁堡。号称北方雅典的爱丁堡是一座文化气息浓郁的都市，宫殿、教堂、博物馆、美术馆，遍地开花，首推表率是市中心的苏格兰国立美术馆。展馆共三层，以蓝、红、绿等纯色布厅，种类之多，数量之大，令人咋舌。
一位苏格兰哲学家审视祖国的悲惨命运，纵观人类从狩猎和采集社会，到稳定的农业社会，到真正的文明社会的整个进化史，论断人是为自我完善而生，不可强制性机械统一，只有在允许个人私欲存在的前提下，享受更好的教育，才能创造出更多的财富，获得最大程度的自由。
苏格兰人的民族意识生来强烈，民间的独立呼声从未断绝，对逝去的山河岁月的怀想从未稀释。从1600年到1900年，众多苏格兰本土画家不约而同，皆以恬静安谧的田原丘陵和狂放不羁的高地风光为主题，赞美那些人们至今仍在其中生存和游荡的故乡景色。
美术馆收藏的欧洲名画尤其丰饶，从14世纪至20世纪初，光我这井底之蛙认得出的就有：文艺复兴时期的艺术家波提切利、弗朗切斯卡、达芬奇、拉斐尔、提香、乔尔乔内；巴洛克时期的艺术家卡拉瓦乔、鲁本斯、凡代克、伦勃朗、维米尔、委拉斯凯兹；拉斐尔前派艺术家米雷、罗塞蒂；现实主义画家柯罗、米勒、库尔贝；印象派画家德加、莫奈、雷诺阿；后印象派画家梵高、高更、塞尚。画风从循规蹈矩的庄严内敛到标新立异的活泼明朗；从凝重深沉的肃穆冷峻到晶莹透亮的淡雅性感；从细致入微的严谨古典到轻松写意的视觉灵动；从万念俱灰的疯狂到温情脉脉的执拗……不可胜数。
斗转星移，物是人非，线条流转，色彩呈旋，美比历史更真实。
如今，天主教在苏格兰依然生机盎然，教堂依然是整个社区居民参与各种典礼与宗教仪式的地方，它不仅是一座建筑，更是传统基督信仰的核心，一艘庄严而神秘的坚不可摧的诺亚方舟。
爱丁堡教堂奇多，印象最深的是国会广场上的圣吉尔斯大教堂。2016年5月末的一个下午，我在那里聆听了一场老年唱诗班的音乐会，他们热情的歌喉与饱满的情绪极富感染力，带给听众的享受和感动，不亚于任何专业演唱团体。
后记：这期的背景音乐《Auld Lang
Syne》，本是十八世纪的苏格兰诗人罗伯特彭斯录写的一首凯尔特民谣，因脍炙人口意味深长，后来被许多国家谱曲成歌，成为家喻户晓的世界名曲。这首民谣的苏格兰低地盖尔语原意为：逝去已久的日子。国人习惯称它为《友谊地久天长》。
安德列•里欧的这个版本，在曲子的末尾部分织入了余音绕梁的苏格兰风笛，将人们带入荡气回肠的听觉高潮，效果勾魂摄魄。
宁有故人 何以相忘
怎不中心卷藏
宁有故人 何以相忘
怎不镌怀畴曩
我尝与子乘兴翱翔
采菊白云之乡
载驰载驱微逐踉跄
怎不依依既往
我尝与子荡桨横塘
清流浩浩荡荡
永朝永夕容与徜徉
怎不依依既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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