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签:
杂谈 |

《日常生命观》集中选取了史铁生对生命意义不断追问的文字,是他有关日常生命的第一部专题随笔。他在书中说:“就命运而言,休论公道。”“由谁去充任那些苦难的角色?又由谁去体现这世间的幸福、骄傲和欢乐?只好听凭偶然,是没有道理好讲的。”我特别认同这样的观点,几十年的生活遭遇,也同样让我感到命运没有道理可讲。孟子说:“故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这段话很多人会背,也激励过很多人。但是细想这句话所言并非事实,因为,并没有什么天意。困境成就人是有的,但是大多数人在困境中沦丧了,没有留下痕迹。天意也只是成就者给苦难带上的光环而已。
古罗马哲学家塞涅卡相信天意,认为好人遭受磨难,经历不幸是天意使然,而他们之所以能成为好人,靠的也正是这一天意。不过,他的说法恐怕难以服众。“难道说遭遇流放,贫困潦倒,白发人送黑发人,疾病缠身对我们来说是好事?”他自问自答,“如果你对这些事情于人有益的说法感到惊讶,那么你肯定也会对外科手术和烧灼手术,还有饥渴疗法有时候能把病人的病治好感到惊讶。”我觉得,这二者似乎并无可比性,甚至是一种胡扯。
除了天意的不存在,孟子的假设错误在于炼狱并不能掌握适当原则,困苦可能直接就把人给弄灭了,或者把人的翅膀给折断了。史铁生写道:“你必须要明白,在任何有期徒刑和有一种大病之间,要是你非得作出选择不可的话,你要选择前者,前者!对对,没有商量的余地。”疾病对史铁生的损伤,可谓是让其痛彻骨髓。再者,天意也不问你是否愿意接受困苦以获得非凡成就。司马迁在《报任安书》中说“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这话难说没有司马迁自我安慰的成分。如果让成就者重新选择,他们会愿意选择正常生活,还是选择经受艰难困苦的磨练呢?作家莫言的童年就是在艰辛中度过的,缺衣少食,又辍学,但他还是说:“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还是选择幸福的童年,而不是孤独饥饿的童年。”我相信,让司马迁自己再重新选择一下,他也不会选择宫刑和《史记》。
没有逆境就不能成才了吗?刘心武就认为那种“只有历尽人生坎坷的作家,才能写出优秀作品”的说法是片面的。德国大文豪歌德,一生物质生活优裕,生活状态平稳,却写下了一系列传世之作;俄罗斯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最后一个高峰契诃夫,在动荡的社会中一直过着相对安定的小康生活,无论小说还是戏剧都硕果累累。过度的坎坷,只能扼杀创作灵感,压抑甚至消除创作欲望。所以,刘心武呼吁“人生坎坷有利创作论”发挥到一定程度应适可而止,否则,制造别人坎坷遭遇的势力似乎倒成了文学艺术创作的“恩人”了。
不要颂扬逆流,颂扬坎坷,颂扬磨难,颂扬含冤,那样激励不了逆境中、坎坷中、磨难中和被冤屈、被损害的人。我们真正应该做的是帮助逆境中的人走出逆境,消除不公正给予人的种种磨难。
作者:夏学杰
来源:检察日报
原文链接:http://news.hexun.com/2016-05-06/183716659.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