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赣西行之樟树老城

大年初一下午，我们赶到了樟树。

樟树市坐落在赣江南岸，历史上为清江县的一个古镇，解放后县治才迁到这里。对于樟树的得名，有一则传说，三国时期开拓海南的将军聂友是樟树人，有次在射鹿的时候，发现了一只白鹿，当他一箭射中白鹿后，走进一看，却发现射中的是一棵樟树。当地人认为这棵樟树是妖，便用砍刀砍树，没想到，这樟树不但砍后自动愈合，而且还会流血。自此以后，当地人便把此地改名为“樟树”。

江右商帮自明代的兴起，以赣江为中心的贸易繁荣，铸就了江西的辉煌，使江西成为中国经济文化最为发达的地区之一——一时间，景德镇瓷器精美绝伦，“瓷都”名扬天下；“药不到樟树不齐、药不过樟树不灵”，“药都”樟树镇为全国“大马（码）头”。樟树是赣江流域的重要商贸码头，是江右文化路线的重要节点。这里的财富积累，这里的城市与乡村建设，在明清时代超过周围其他地方，研究乡土建筑与文化遗产，不专注江西的地位和影响，是不明智的。

我向在樟树市区接我们的朋友打听老城区在哪里，朋友以及被问到的路人都说，老街？拆完了，没有了——但还是在我的要求下将我们带到了共和西路。我站在共和西路左右张望，路东已经拆成废墟一片，路西则貌似有一条老街，于是先走进路西，“朱紫街”和“南埠街”交汇处形成一个十字路口，继续向“南埠街”深处走去，来到“帮子街”，路旁的建筑质量很一般，巷子倒不少，两边低矮连续的门面都已被砖封闭起来作为住家，我疑心那里从前是集中经营药材的临时墟街。

在“帮子街”路端头，问到几个在门口聊天的老人老街的情况，问前面还有没有？都回答前面没有了，樟树的老街主要在路东边三皇宫那里，现在基本上都拆除了。

于是回到路东，朝那座孤零零的三皇宫走去，回来查阅资料，才知道这一片是边街三皇宫社区，原来有市背街、鄢公巷、药圩巷、辛家巷、史家巷等街巷。其中市背街“娄源隆”店面，是樟树四特酒发源起始，“河南协盛全”曾是江西药业最具知名的商号，还有史家巷史家大院等，显然，樟树老城最好的是边街三皇宫社区，但是我分明来晚了——一任瓦砾埋街巷，此地空余三皇宫。

 三皇宫是樟树药文化遗产中唯一现存的最大、最完整的一座药业胜迹。清光绪十三年（1887），樟树药材行铺集资公建“三皇宫”，并移药圩于宫旁，今“药圩巷”即由此得名。宋代樟树药商所建的药师院、药师寺供奉的是如来佛及历代医、药大师。后来的药王庙供孙思邈。清代三皇宫祭祀远古“三皇” 伏羲、神农、黄帝，另供奉扁鹊、华佗、张仲景、王叔和、王惟一、李时珍、叶天士、皇甫谧、葛玄、孙思邈等历代药王、医药学家塑像共13人。三皇宫是樟树药材行铺集资修建，它不仅是祭祀中华医药始祖和历代药王的殿堂，而且又是全国药材交流地场所，也是樟帮全体人员公议执行帮规的场所。

这座建筑主体大致分戏台、前殿、后殿三部分，左右两侧门分别建有关帝殿和文昌宫。大门呈八字形门楼，青砖平砌，中嵌青石、豆绿石，浮雕人物、走兽、翔禽、花卉、楼阁于石上。门楼上端竖镶“三皇宫”石匾，横额上书“如游上世”四字，两边门联为“历劫真师朝圣阙，终天草木载皇仁”。

看到三皇宫里悬挂的历史文化街区规划图，我感到惊讶！如果觉得老街区没有价值，不适合现代生活的功能，全部拆除，重新建设，这本不是什么问题。但是你既然拆除了，还叫什么历史文化街区呢？既然认为历史街区有价值，就应该最大限度地保护它们原来的节点和肌理（不排除拆除一部分，但是至少主干部分不应该拆除而应该修缮利用），为什么全部拆除？二十多年前在湖北谷城发生的故事，两年前在青海贵德发生的故事，依旧在上演。你说历史建筑遗产保护的原则整旧如旧，没有听说“仿古如古”的，即便是你的规划设计高明，我看见规划图上那几个北方风格的门楼，看见三皇宫门头的修缮，原来青砖外墙有什么辱没了？非要换用恶俗的“文化石”？如此我们也有理由怀疑，这未来新建的哪里有什么历史信息？还是什么历史文化街区？即使建成了，也是另外的地方，不是樟树它自己。

三皇宫建筑内部整体格局保存完好，空间舒展，确是一处清雅之地。

宫里的年轻道士，样子和善，上前来攀谈，我说这座建筑很不错啊，道士回答，外面的仿古街做好了，将会更好！我虽然理解年轻人的想法，仍然忍不住回应说，本来就很好了，那样拆了重新搞了才不好！

天色已晚，赶到市区南边的“古海”度假村住下来。

第二天一早，回到老街，汉汉陪我先去了他发现的江边“洲上街”，然后从老街北经过“帮子街”、“晒谷场”，从“画眉庵”绕回到“南埠街”和“朱紫街”来，这里还是整片的街区——只是大年初二的早晨，路上冷冷清清，我向谁去打听这里面历史的变迁？樟树药帮是江右商帮的又一大支撑点，樟树老城的失去，将是研究江右商帮文化历史的又一大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