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要看气质

一个女友从美国回来，说啥让我上她家看看她拍的照片。我前一天加班，困的实在不行，可她非让我去。她这是受啥刺激了呢？

让我看照片的过程中，她一直问我：震撼吗？震撼吗？震撼吗？

让她感到震撼的是两件事，一是美国的科技，科技在日常生活中的应用让人大开眼界，比如好莱坞影城那些电子科技的大制作，太有创造力了。二是美国的艺术，渗透在日常生活的点点滴滴中，那种想象力，让人叹为观止。到处都有艺术的感觉，比如酒店大堂棚顶的玻璃花卉，还有街边小咖啡店门口各种别具匠心的设计，等等。反正她就是受刺激了。科技和美无处不在。

她说，其实让我最感慨的，是美国的人，是他们的气质。他们怎么个个都那么阳光呀！不管高矮胖瘦，都那么自信。活得挺胸抬头的，一点不憋屈，没见着一个缩头缩脑的，他们说话的时候，直视你的眼睛，笑容温暖阳光。比如我在海滩上看到两个女孩，我举起相机，她俩发现我在给她照相，立刻做了个大pose，用两个大大的笑脸回应我。而给中国人照相，他们不会这样配合，甚至表现出怀疑和敌意。这些年，不少中国人有钱了，可以到世界上到处走走了，可这种气质上的差别，让我感慨。这和钱没关。

那天早晨，我一个人在斯坦福大学的校园里散步，一对晨练的老夫妻看见了我，他们很热情地和我打招呼。见我是一个外国人，他们担心我是不是迷路了，又跑过来问我是否需要他们的帮助。

女友说：在美国这些天，感慨于美国人的单纯、友好、阳光、透明。用中国人的话说，他们看起来很傻，可我觉得他们的这种傻是可爱。

感慨老外傻的，不是她一个人。儿子去澳大利亚留学，他经常和我说的是，他们好傻呀。他们的生活单纯的不得了。我们中国学生都私下里叫他们“澳傻”。

定居国外的女友回国，明显能感到她和我们的不同。她看起来有点傻，不会说套话和场面上的话，看每个人都能自如地说一通虚虚忽忽的话，她一脸的错愕，不知如何是好的样子。行事风格她也是直来直去的，我们这些在国内没傻的同学就会指点她：你看你，都在国外呆傻了吧？你这样不行，这话不能说。她经常被我们指点的很惭愧，手足无措的样子。我们原来是一个寝室的呀，天天在一起叽叽喳喳的，如今她一定很陌生，我们之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差别呢。她在人多说话的时候，都会先交代一句，我在国外呆傻了，不会说话哈。我们也就慢慢习惯了她在国外呆傻了的这种状态，懒得再纠正她了。她私下说，每次刚回国的时候，都不敢说话了，也不会说话了。

我的另一个女友回国。当年，她一毕业就以北大优秀毕业生的身份就职于国家大部委，不到30岁就是正处级。她的伶牙利齿和超出同龄人的成熟，我们是都领教过的。但十几年没见，她也明显地变“傻”了。不会说我们顺嘴就来的客套话，而是傻乎乎地望着我们，一脸的呆萌。她已经完全不适应了。我想，如果她留在国内，继续高升，我想她肯定是另外一副人情练达的样子。

我一个在美国多年的老师经常回国，他说，他就是怕在国外呆久了变傻，所以要经常回来找找感觉，要不然就不会说话了。他说，一个人如果在国外呆到10年，20年，那就完全傻掉了，没跑。如果呆5年，那基本是半傻。呆个两三年的，回来还不会太不适应。

所以，我根深蒂固的印象是，国外再好，可那是一个会把人变傻没商量的地方。更有人这样说：和我们中国人比，老外好像都长了半个脑袋一样。这话里有明显的优越感嘛。我们中国人的心眼多是一件值得骄傲的事吗？我怀疑。

我问一个在日本多年的博士同学，你到底喜欢日本的啥？他说，最重要的是，人际关系简单，省心。

虽然国外会把人变傻，可我的同学们好像已经习惯了国外的这种傻，并乐得其傻，乐不思蜀。看来，还是傻有傻的好处。就像我同学说的，省心，心里不累。

你说人家真傻吗？可人家无论技术，还是艺术，样样比我们强呀。是不是可以这样认为，人家把心思都用到正经事上去了，没用到人际关系上。

而我们呢，从小长大的社会化的过程中，就是一点点学会看人脸色，学会见啥人说啥话，所谓知道深浅，把握分寸，学会人情练达。甚至更深里的学问，还有怎么正话反说，怎么旁敲侧击，怎么欲擒故纵，怎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哎呀妈呀，就是心机深深深几许呗，学会绕弯，含沙射影，制造迷雾……把对方绕进去，绕蒙，然后你就赢了。

女友说：人的精力都是有限的，如果一个人把很多心思都花在人际关系上，那他肯定没啥心思做正经事了。而对很多人来说，这些关系的处理，对他们来说，也许才是最最正经的事吧。

我说：有一点是肯定的，我们都愿意和心地单纯的人在一起。女友说：这次出去，一个感受是，中国人和外国人，即使同为亚洲人，你也一眼就能区分出来。主要看气质。这种气质的差异，体现在，越是发达国家的人，他们的气质越单纯，越阳光。想啥说啥，直接表达自己的需要，一切都变得简单了。又想起那句话：阻碍一切透明性实现的，都是恶。我想说，还有假。

都在说“主要看气质”，气质是啥？是一个人多年的内心修炼。就说到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