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日记和我的读者
(2013-05-16 11:33:51)
当年,我开了个博客,主要是满足自己的毛病之一——经常自说自话,从小就愿意自己一个人叨叨咕咕的。就像给自己找了个树洞,没事对着树洞说说自己的心事。就这。
写博客的时候,想啥写啥,自由自在,天马行空。真要发出去,就得搂着点了,不能再胡说八道了,得寻思着说,心想这不是装大瓣蒜吗?硬着头皮整吧,哪天没人看了也就自生自灭了。
一写就写了好几年。当有人问麦子是谁,我都由衷地不好意思,好像妖怪现形了一样。是不是应该惭愧呢,我写的都是太小太小的事情,很少关注那些主题宏大的大事。心下觉得,自己不过是世界角落里的一粒沙,能把自己管好就不错了。
我希望能做到想啥写啥,怕什么呢?能进入真正自由的状态,但我真做不到。古人说的“以独处之心待客,以待客之心独处”,难。当年看卢梭的《忏悔录》,看他那么真心实意地想做到对自我的真实剖析,就像看一个人拿着手术刀一点点在自己身上剜肉一样疼,很佩服他的勇气。但他能做到对自己的完全真实吗?
卢梭都做不到,我也不想为难自己了。我对自己的要求是,我得写真实的生活,不是文学的生活。虽然有时我知道,不小心文学一下,是挺好看的,但我还是放弃了这样的想法。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呢?可能是从一个个体的视角看当下中国的某种现状吧?也许惟有真实,才能写出这种当下的感觉,这个时代的这一刻和这一点。算一个想做到忠实的记录者吧。
当有读者打电话来和我说起他们的感受,我又不好意思了。没觉得有什么好,只是要求自己别装别得瑟,分享一下自己的感受。诚惶诚恐中。
有意思的是,一次有读者来电话问我麦子是谁,问麦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说,她也没啥,就是一中年妇女呗,把她自己的那些事磨叨磨叨,谁知道别人愿不愿意听呀。结果对方就激了,质问:你怎么能这么说麦子呢,你看过她写的那些东西吗,你对她太不了解了。叭电话挂了。
我的读者。
因为把博客写到了报纸上,我经常会觉得对不住被我写在日记里的那些身边人。我判断一个好朋友的标准又多了一条,谁让我在日记里咋写都不生气的,是真朋友,包括说他们的坏话,批评他们的缺点。这要求有点无赖哈。好朋友,不就是彼此欺负一下,还不许生气吗?我在日记里写过我的好多好朋友,因为他们是我生活的重要一部分。
但有些是不能写的,甚至永远。不记得是谁说过“阻碍一切透明性实现的,都是恶。”但很多时候,我们就得与恶共存。能说出来的,只是生活这个大冰山的一个小角而已。还有一些要等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能说,但愿我能活到那么老吧。
说点题外话,就像好朋友允许我在博客里说他们,判断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对我好,就是看他是不是能允许我肆无忌惮地睡懒觉。因为有很多加班,所以我的睡眠时间经常和别人不一样。为了让我睡懒觉而改变自己行程,放弃自己的享受的,我都心存一份感动。比如老妈为了不出声响,悄悄出门去游泳了。算好了我醒来的时间再回来。比如儿子会在上学前来亲我一下,又怕把我亲醒。虽然睡着,其实也是醒着并幸福着。
活到这个岁数,有些毛病我也不想改了,比如睡懒觉。对于那些宽容我昏睡不醒的人,即使从来不说,我也是知道知道知道的。
有个读者说,她看我的文章好多年了,现在她要到上海去照顾生孩子的女儿,在女儿家旁边买了房子,生意也都转手了,以后可能就不回哈尔滨了,她说想走前见我一面。
这是一位大姐。她说到她的生活,她的女儿,她怎样从丈夫出轨的困境中走出来,她的反思和困惑。
她说她现在最开心的事就是接女儿电话,有时实在着急,她就把电话打过去,女儿不是在开会,就是在赶往机场出差的路上,要不就是在开车回家的途中。她寻思等女儿到家再打吧,人家往往已经累的睡了。她就是这样在期盼与失落的情绪中起起浮浮。她的丈夫曾经出轨,她为了这个家和孩子还是原谅了他。她说,对老人和孩子,我都尽到了自己该做的能做的一切。可对他,我还是有恨有气,虽然我也没和他吵没和他打,但就是感觉爱不起来了。有时他喝多了,我就想去不去给他倒一杯水呢?真不想管他,可还是给他倒了,总要说服自己。她还说,我的一些女友因为丈夫外遇一气之下离了,结果现在很孤单很难过,和她们一比,我又觉得自己没离也许是对的。我说,这是人性呀,有了钱的男人很难抗拒那种诱惑。只要他回来了,你还是应该把以前的那些放下,否则心里还会苦。她说我也想放下,可心里还是有个疙瘩。这个疙瘩要怎么样才能解开呢,就像出轨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这是一个人性的难题。那个出轨过的男人现在似乎在享受平静的家庭生活,可他想不到这个女人心里的苦,虽然这个女人没作他,可他也会感觉到这个女人的变化和异样,面对深水雷区的小心翼翼。每一个出轨是不是都有冗长的回音,在当事人的心里?
阳光的午后,像朋友一样说点心里话。我的读者。
不久前我们报纸集中发了一些广告,有读者来电话表达不满。我说,我们也不想发,但没有广告报纸怎么运行呢?我们是没有一分钱财政拨款的。发行到全省的费用,印刷纸张的费用,采访的费用……如果没有广告,我们的报纸就得黄。他们说,少发点广告不行吗?我说少发就得赔。他们说报纸涨价不行吗?我说我们从7毛涨到1元每张报纸,就损失了多少用户呀,别小看这几毛钱,贫困的农村的读者还是很在意的。广告也有淡季和旺季,我们争取做到广告多时,内容的含金量不减。有的读者说,那我理解了。我心里感动。有的读者还是不理解,会说很难听的话,我说,不能理解就谅解一下吧,报纸的生存是很艰难的。我们的读者,他们想从这张报纸上得到什么?我们又能给他们什么?这是我们一直在试图靠近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