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求学岁月,仿佛就在昨天。简陋的乡村小学时代,充满着童年的快乐;初中阶段因学费差点辍学,却在文艺汇演中收获惊喜;中专时重拾农广校书本,踏实努力赢得全省优异成绩;最后又通过函授学习,填补了大学梦的缺憾。这一路满是苦与乐的交织,每一步都浸透着对知识的向往,也成了我生命里最厚重、最坚实的印记。
解放初期,我的老家钱家街,教育资源短缺,方圆15里内竟没有一所小学。少数渴望读书的孩子,只能背井离乡,到泉眼岭或孤家子等地的亲属家寄宿,才能上学读书。直到1955年秋,村里在老屯租下5间民房,办起了第一所小学校,而我在1957年,成为了这所村办小学的第二批学生。一二年级的时光,我是在本屯的烟火气里度过的。每天与小伙伴手拉手上学,听老师讲课本里的新鲜事,课间在院子里追跑打闹,那份纯粹的快乐,至今想起仍觉得温暖。
1959年,三年级时学校搬迁到大队所在地张家街。从此,每天往返的路程多了八九里,可真正让我犯难的是途中两处阴森的坟地,以及刘马架子屯东头那家的大黄狗。结伴上下学时,仗着人多胆壮,还能硬着头皮往前走;可一旦独自路过,只能攥紧衣角一路狂奔冲过坟地,面对大黄狗时,要么屏住呼吸蹑手蹑脚,要么扔个土坷垃引
开它再趁机跑开,每次都吓得浑身是汗,如今想来,那却是少年求学路里最鲜活的“冒险”记忆。
小学六年,我个子不高,却因成绩优异当上了学校少先大队学习委员,没被同学欺负过。那时的学校没有专职的体音美老师,自然也没有像样的课程。只有刘淑珍老师兼任大队辅导员时,教过我们唱《东方红》等几首歌,她随军离开后,音乐课便成了奢望;体育课更像是“自由活动”,男生围着篮球抢得热火朝天,女生只能在一旁看着。小学快毕业时,刘福绵老师的到来,才给班级带来了生机。他曾在县文工团工作,体音美样样精通。那年儿童节,学校破天荒地办了场运动会,我在60米比赛中拿了第一名,奖品是算术作业本,成了我小学时光里最耀眼的“勋章”。1963年升初中考试,我们班21人仅考上4人,而老公林小学19人考上16人、沈洋一棵树小学8人“连窝端”,差距显而易见。从老公林转学来的王成被录取,李洪清没考上,去了孤家子农中,后来还当上了学生会主席。回望小学时代,日子虽平淡,却满是藏在细节里的快乐。
1968年梨树七中成立三结合革命委员会,我作为学生代表参加其中。
我的初中生活,因特殊的时代背景而格外漫长。正常3年学业,加上“复课闹革命”的2年,一共5年。初一班主任郑闺范老师,是梨树师范俄语专业的应届毕业生,她的俄语课讲得生动,粉笔字也和人一样漂亮。她让我当班级俄语课代表和体育委员,第二学期我加入共青团,后来我又被推举到校学生会当体育部长。我不擅长篮球、乒乓球,在长跑上有些优势,主要工作是领全校学生做广播体操。体育老师张玉林私下指导我整理队形,可第一次上台还是闹了笑话:解散后要归队时,我忘了标准口令,竟喊出农村饲养员吆喝牲畜的“靠”,引得同学们哄堂大笑,现在想起来还觉得不好意思。不过,也意外发现了自己的表演天赋,那是全校文艺汇演,郑老师编排了短剧《黄粱一梦》,我扮演蒋介石,文艺委员宋静贤扮演宋美龄,演出结束后师生的掌声经久不息,那份成就感至今难忘。
初二下学期,生活的压力差点中断我的学业。家里交不起学杂费和伙食费,我已决定退学回乡劳动。可半个月后,班主任程洪忠老师特意来家访,了解情况后,他当即表示向学校申请免除我的学杂费,还每月给我3元伙食补贴。叔叔得知后,又让我去他家吃住走读,他家离学校8里路,每天往返虽辛苦,却得以继续读书。毕业时,原本有三个去向:我和郝永德等4人保送梨树高中或梨树师范,8人去公社职业学校学农机,其余同学回乡务农。可随着“特殊时期”的运动开展,所有安排都成了泡影。“复课闹革命”期间,我们20人组成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到孤家子、沈洋、小宽三个公社的村屯巡回演出,我既要在文场拉二胡,又要在武场演“活报剧”《破烂的卖》。后来学校成立大联合革命委员会,我作为校团总支文体委员,以学生代表的身份参与其中。1968年8月中旬,老三届同时毕业离校,没有毕业典礼,更没有毕业证,我的初中生活就在这样的无奈中画上了句号。
1968年8月梨树七中(孤家子中学)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全体合影。
1971年9月,我参加孤家子镇第四届团代会,时任张家街大队团总支副书记兼学校团支部书记。
少年时未圆的求学梦,像一颗种子埋在心底,直到1981年,终于有了机会。那年8月,国家为提升农村社队干部知识水平,委托农业部开办中央农业广播学校,经国务院批准,各级农广校自上而下设立,学制2年,国家承认中专学历。彼时我任金山公社党委副书记兼管委会主任,在县里开完专项会议后,我和公社主管农业的副主任邱本利、农业站长刘广志主动报了名,我们还规定没有高中、中专文凭的村社两级干部必须参加。
招生流程十分正规,报名者要到县里参加闭卷统一考试,有时事政治、初中语文、数学、理化,及格才能成为正式学员。我们公社有26人报名,县里特意在公社中学设了单独考场,监考的是农业局的郭振江科长(大家都叫他“郭大学”,后来任副局长)和两名工作人员。对文化基础参差不齐的应试者来说,试卷难度不小,连老三届毕业生都在考场上东张西望。而我因毕业后曾教过5年书,教过初一数学课,这些知识早已烂熟于心,不到半小时就答完交卷。郭科长看了我的卷子,连声称赞字迹工整、正确率高。后来成绩公布,我在全县500多名考生中名列前茅,县里的开学典礼上,宋贤副县长还专门表扬了金山公社和我。
农广校的学习生活充实而有序。专业课分化学、作物栽培、土壤肥料、遗传育种、病虫害防治五门,实行单科结业,每门都有统一教材,授课老师都是全国顶级水平。他们语言标准、语速适中,理论讲得透彻,举例也贴合实际。课程每天早、午、晚各直播30分钟,课后有作业,考前还会发复习提纲。为了让没赶上听课的同事跟上进度,我特意安排农业站的一名同志负责录音,方便大家补课。作物栽培考试前一晚,我和邱本利住在县招待所,他随便从提纲里抽题,我答得和标准答案分毫不差,让他又惊又叹;化学考试前,我和同在省委党校后备干部培训班的刘春山用“一问一答”的方式复习,最终化学考了满分100分,作物栽培98分,毕业总成绩全省第一,还被评为优秀学员。之后,我跟随王金山副省长出席了在山东泰安召开的全国农广校工作会议,回来后又在省工作会议上作了“学以致用,指导生产”的汇报,为梨树县争了光。当拿到那本属于自己的中专毕业证时,我才真正尝到了为梦想奋斗的甘甜。
中国书画函授大学梨树县学员合影
中专梦圆后,我又朝着大学梦迈进。后来我拿到了两个函授大学证书,虽境遇不同,却都填补了我履历表上的空白。第一个是中国书画函授大学颁发的,校长是原民政部长王国权,可惜这个学历未获国家承认;第二个来自吉林省委党校函授大学,证号943519,校长是时任省委副书记王金山。说起这本证书,这背后还有一段故事:那是1989年,市农委研究调我去范家屯农机校任校长兼党委书记,考察后发现,因我没有大学文凭作罢。后来宿应甲县长告诉我,这次调动是时任市委副书记许洪林提名的,因为此前我因参加省农广校工作会,作为唯一代表作了成果汇报,返程时许书记还叫我上车,聊了乡里的党建情况。后来1991年省委党校招生,梨树县委党校校长刘海林同志主动帮我报名了经济管理专业函授班。
我坚持完成学业,于1994年8月获颁毕业证书。
回首我的求学路,漫漫三十七载,有懵懂与快乐、无奈与挣扎,更有坚持与收获。未有惊天动地,却有点滴微光的汇聚。这一程,苦乐皆成养分,已沉淀为人生最宝贵的财富。每当回望,我仍能感受到那段岁月中灼热的梦想,与不息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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