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如璋(1838——1891)首任驻日公使,写《使东述略》。在记述自己用“三鞠躬”的西方礼仪向日皇递交国书过程之后,他议论说:“日本前代仪文,尊卑悬绝;其王皆深居高拱,足不下堂,上下舌隔。明治之初,参议大臣久保币藏上表,有曰:‘请自今不饰边幅,从事于简易。’后用其议,至易服色,改仪制,质胜于文矣。”
相信何如璋不会不知道日本开国的复杂性及明治改革缘由,但他叙述中所反映的观点却实际说出了由弱变强的简单过程。“质胜于文”,去掉形式而讲求实质。所谓复杂,完全由形式所致。形式包罗万象,应该是历史沿袭下来的物质和精神遗物。确实,如果这些物质和精神,只代表面对西方文明时的落后,则“神马”都是浮云。
黄遵宪(1848——1905)作为何如璋的驻日参赞,花了近十年写了《日本国志》。他在《职官志》一章中引用《周礼》之语:“礼失而求诸野”,认为这与西方和日本的官制是相通的:西方“设官立政,……其官无清浊之分,无内外之别,无文武之异,其分职施治,有条不紊,极至纤至恶,无所不到。”《周礼》中的“礼”,从词义分析,不是后来儒学曲意引申的“礼仪”和“等级”,而应该是相对于诸侯各国的对外“礼策”,即对外策略,“求诸野”则是中国古已有之的民主。中国自始皇帝大一统以后,对外的“礼”失去了它大部分的意义,因而转为对内的“礼”,但皇朝六部的“礼部”,还可以辨出它对外的本意。在《礼俗志》中,黄遵宪说:“尝考其国俗,无一事不立会,无一人不结党;众人皆知其利,故众人各私其党。虽然,此亦一会,彼亦一会,此亦一党,彼亦一党,则又各树其联合之力,相激而相争。”黄遵宪的“虽然……则”,实则表达了“相激而相争”的同一目标性,其虽叙日本而用意仍在中国,这是明显的。
由上述两种思想的国民性憧憬,酿成了戊戌变法期间众多的学会和群体,也酿成了后来康有为“易朔改元”的主张。现在有个别学者非议康有为这种主张,实是割裂了当时士绅舆论因果联系的片面观点,康的观点不会是凭空而来的,这种主张来自除对外屏蔽的皇权者的体制之内。这是外在因素促成内在因素发生质变的过程,这应该是历史发展在没有外在阻力下的必然规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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