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尽枯肠觅好诗(3)
(2025-03-10 16:3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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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体诗竭力出奇谢灵运韩愈孟郊 |
诗人们为了体现自身的价值,为了超越前人和同时代的人们,无不竭尽全力在词语等技巧方面用恨功夫,用奇功夫。在说李杜之后的韩愈等人之前,我们来说说南朝的谢灵运。袁行霈主编的书中说:“如果说陶渊明是结束了一代诗风的集大成者的话,那么谢灵运就是开启了一代新诗风的首创者。”在谢灵运的诗中,“出现了‘情必极貌以写物,辞必穷力而追新’和‘性情渐隐,声色大开’的新特征。” [1] 可以说,历来有不少诗人是拼尽全力、绞尽脑汁而写诗的,纯粹为了写诗为写诗;谢灵运应该就算这样的类型。袁行霈的书同页中说道:“由于过分追求新奇,也就不可避免地会出现‘语多生撰,非注莫解其词,非疏莫通其意’(清吴淇《选诗定论》卷十四)之弊。清汪师韩《诗学纂闻·谢诗累句》曾指摘谢诗中‘不成句法’、‘拙劣强凑’、‘了无生气’之处达五十余条。”袁书97页的注释中,就列举了谢灵运一些极其蹩脚的诗句。例如,“鼻感改朔气,眼伤变节荣”(《悲哉行》);“夭枉特兼长”(《庐陵王墓下作》);“连统塍埒并”(《白石岩下径行田》);“极目睐左阔,回顾眺右狭”(《登上戍石鼓山》)。我这里只引这几句也就是了,单是这几句就可以看出为了新奇,为了对偶,谢灵运把诗写得是何等的生硬艰涩,何等的难解,何等的拙劣。谢灵运的《登池上楼》,二十句诗就有十八句是对偶,比后来唐代排律的要求还有超出,足以看出他是在卖弄技巧。其中人们常常赞赏的那一句“池塘生春草”,倒真是清新而又自然的佳句,接下来的“园柳变鸣禽”一句,是精心炼出的句子,但功夫用得恰到好处,也是一句好诗。以前我说过,此诗全篇则显得一般。在刻意出奇弄巧的道路上,可能偶然会有几个号句子,但可能大量地都是没有都是价值的东西,有的简直只能说是垃圾。把思想性和艺术性结合起来看,陶渊明比谢灵运的名篇《登池上楼》在上的诗,三十篇、五十篇也找得出来。
唐代自李白杜甫创造了诗歌的高峰以后,后来的诗人们的路便难走了。本来,如果人们抱着像陶渊明那种“好读书不求甚解”的人生态度,只是写写诗,表达一下自己的感情,记录一点自己的生活;如是这样,事情就好办了。这样,人就可以活得很轻松,诗写到什么水平,随便而已。可诗人们往往都有一种争胜心,总想超越前人,于是就得费尽心思,探寻新路。现在我们说说中唐的韩(愈)孟(郊)诗派,其领袖人物自然是韩愈。袁行霈主编的书上谈这些人时说,“其着眼点都在力量的雄大、词语的险怪和造境的奇特”。 [2] 力量的雄大当然没有什么不好,但造境的奇特就应以适当为宜,词语的险怪显然就成问题了。韩愈说他们是“横空盘硬语”,“险语破鬼胆”;同属这一派的刘叉宣称“诗胆大如天”,“生涩有百篇”。 [3] 用语的生僻、险怪,除过使人感到艰涩以外,没有任何积极的意义。袁书中谈韩愈道:“他与孟郊等人一起创作了不少联句诗,这些诗作以竞赛为主要目的,一联就是上百韵,各自逞奇炫怪,夸示才学,以致写出了大量‘昼蝇食案緐(繁),宵蚋肌血渥’(《纳凉联句》)、‘灵麻撮狗虱,村稚啼禽猩’(《城南联句》)之类令人难以卒读的诗句。在此后的几年中,韩愈基本上沿着这条道路发展,以世俗、丑陋之事之景入诗,写落齿,写鼾睡,写恐怖,写血腥,形成了以俗为美、以丑为美的特点。” [4] 显然,为了出奇,韩愈走上了一条偏斜的道路。实际上,韩愈也流传下来一些好诗,如七言古诗《山石》,七绝《晚春》(草树知春不久归)和《早春呈水部张十八员外》(天街小雨润如酥)等。但这些好诗,都是按照常规的写法写的;尤其是《山石》一篇,全是平铺直叙的古体写法,却成了优秀的名篇。可以作为对照的是,韩愈为了出奇,写过一首一千多字的《南山》,连用七联叠字句和51个带“或”字的诗句,费尽工巧,但可以说却完全失败,与他自己百余字的《山石》形同天壤之别。孟郊也写了一些怪诞的诗句,自然,这样的诗都不成功。孟郊传世最广的诗是他的《游子吟》(慈母手中线),而这首诗的风格却最为朴素平易,十分自然。
中国古代的诗人们,可以说是一批最为勤奋的人,他们中的许多人,为了写出精品、极品,真是费尽了心思,甚至可以说是费尽了心机。有的人不仅有创作实践中的探索,还有理论上的总结、升华。韩孟诗派可谓是剑出偏锋,更多的人顺着所谓正统的道路,同样也会玩出一些令今人伤叹的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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