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斯人生态度的自白

彭斯有一首《有一点儿就满足》，总共只两节，纯是诗人自己的自白：

    有一点儿就满足，多一点儿就快活，

    一旦痛苦和忧患偷偷摸摸来找我，

    我就喝上杯好酒，嘴里啧啧赞美，

    把古老的苏格兰歌放声唱起来。

    有时我也有过令人烦恼的念头，

    不过人是兵士，人生是一场战斗：

    快乐和风趣是我口袋中的铜板，

    自由是我的主子，君王都不能侵犯。

    要是我注定一年有十二个月的烦恼，

    一夜的欢聚也能把这一切抵消；

人生的旅程最后到了愉快的终站，

鬼才会想起他曾经越过了什么关山。

盲目的命运，让它一路跛跛颠颠，

朝我来，离我去，随这娼妇的便，

来，来，快乐或痛苦，安逸或艰辛，

我最难听的话是：“欢迎再欢迎！” [1]

这首诗表达的诗彭斯对生活的态度，也是普通农民对生活的态度。“快乐和风趣是我口袋中的铜板”两句就体现着下层人的人生智慧和人格尊严，第二节的后六句特别是最后四句，绝对就是诗歌中的经典，是英雄般的个人面对人生、面对宇宙的豪迈的宣言。对下层社会的穷人来说，面临的命运大多都是坏的命运，我们的农民诗人极度轻蔑地称这样的命运是低贱无耻的娼妇；“跛跛颠颠”，形容的是命运的丑陋。面对任凭什么样的坏命运，什么样的痛苦艰辛，诗人挺身而立，毫无畏惧，发出令鬼神都会感到震惊的挑战：来吧，来吧，欢迎，欢迎！我不知道哪一位上流社会的诗人，能写得出这样惊天地泣鬼神的豪壮诗句来？那些满腹诗书的文人，凭着他们那些锦绣文采、繁琐格律、各种技巧、委婉含蓄等等，写得出这样震撼人心的诗句来吗？在这里，我们不得不敬佩我们的农民诗人。只有这样的气质，这样的人格，才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我还想请各位注意第一节最后一句：“自由是我的主子，君王都不能侵犯”。普通的农民，他从来没有想过夺取别人的王位，也没有想参与国家的政治事务，就绝大多数普通人的本性来说也永远没想过去杀人放火，他有什么不自由的呢？他劳动，他流汗，他种地，他吃饭，他一家人和和睦睦，他认为他就是非常自由的。现代人千万莫要代替旧时的人去感觉、去思想，千万莫要污蔑古代人的人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