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士们之饮酒
(2023-06-20 18:58: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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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士刘伶饮酒死便埋我陶渊明 |
仅仅这种高贵优雅,还不足以成为那个时代的名士;要算是名士,还有一个重要的条件,这就是饮酒,尽情地不顾一切地饮酒。竹林七贤之一阮籍,就曾疯狂地饮酒,经常整日处于昏醉之中。那个刘伶,其酗酒更是古今无人能够超越。《晋书·刘伶传》记载:刘伶“常乘鹿车,携一壶酒,使人荷锸而随之,谓曰:‘死便埋我。’”“鹿车”,《词源》解释是“用人力推挽的小车”,即用人来推或者拉的小车,也许有时既推又拉吧。我们的大名士刘先生,坐在小车上,让仆人推着或拉着。带着一壶酒,随行随喝。又令一仆人,扛着一个挖土的锹跟随着,按照刘先生的吩咐,准备刘伶随时死了,就地挖坑埋葬。这就是那个时代名士们的风流。这些最疯狂的人多是魏晋易代前后的人,陶渊明已至东晋后期,已不可能再有那些荒诞的行为,但只就饮酒来说,仍是名士的基本科目。
陶渊明有一篇非常著名的《五柳先生传》,人们都认为其中写的就是陶渊明自己。文章很短,但还是谈到了饮酒。文中说:五柳先生“性嗜酒,家贫不能常得。亲旧知其如此,或置酒而招之。造饮辄尽,期在必醉。既尽而退,曾不吝情去留。”亲友备酒招待他,他去了便一定要尽情地喝个醺醺大醉,酒喝完了就离开,也不在乎什么礼节,也不说声谢谢。这里所描绘的就是标准的名士。魏晋的名士,一个重要的口号就是:越名教而任自然。名教指社会生活、社会交往的一些礼俗要求,自然指人的本性之自然。儒家对人们的各种行为的一些礼俗要求,后来也有形式化及过度的地方,但魏晋的新派人物则反名教走入极端,一切听任人的自然本性为所欲为,任何礼俗都不讲。那时的人们,都是以此为风流。这一段文字中的五柳先生(实即陶渊明),唯一的追求就是饮酒,这就是他的自然本性。只要有人叫我喝酒,我就去,去了就不顾一切地喝,喝饱了扭身就走,谁也不理。这一段描述,不仅陶渊明自己认为精彩、风流,后世的人们也一致认为精彩、风流;一片声呼叫:高,高,高!
《晋书·陶潜传》中说:“其乡亲张野及周旋人、羊松龄、庞遵等,或有酒要之,或要之共至酒坐,虽不识主人,亦欣然无忤,酣醉便返……其亲朋好事,或载酒肴而往,潜亦无所辞焉,每一醉,则大适,融然。” [1] 有时朋友邀请他到别人的酒席去喝酒,他连主人都不认识,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方便,高兴地跑去;喝得醉醺醺的,便回家。其亲朋好友带着酒菜,他更不推辞,直到喝得大醉,便感到舒服无限。最早编《陶渊明集》的萧统,也写有《陶渊明传》,此传中提到:“贵贱造之者,有酒辄设。渊明若先醉,便语客:‘我醉欲眠,卿可去。’其真率如此。郡将尝候之,值其酿熟,取头上葛巾漉酒,漉毕,复还著之。” [2] 每次喝酒,都得喝醉才满足。“我醉欲眠,卿可去”已成为典故,宋代辛弃疾的词里就有这句话。可以注意萧统所说的“其真率如此”一语,这个真率正是后世人至今所推崇的陶渊明的风流的一个重要内容。真率就是天真,像一个儿童一样心地单纯,有什么想法就毫无顾忌地表示出来。真率自然就让人联想到天真,与天真紧密相连的就是无邪,以至有些可爱。真率一般说显然是优点,但任何事物都应有一定的限度,陶渊明的真率,也多少有些出格的嫌疑。且看后面所说的一件事情。郡里一位官员来看望他,正逢陶渊明家中酿的酒成熟,他便把自己的头巾取下来,过滤泡沫浮渣,过滤后,又将头巾戴在头上。这个故事,也是为了表现陶渊明的真率;因为急于要喝酒,就急不可待地抓住头巾来滤酒。这件事后来也成了一个典故,后人诗文中常有提及。名人的许多行为,后世人都会津津乐道的。不过想想这件事,既然在自己家中,则应有过滤酒的器物,陶渊明却要拿自己的头巾来滤酒,我不知干净不干净?头巾平时是贴着头发头皮的,难道能没有些油腻污垢?刚滤完酒的头巾,又戴在头上,不知有没有一些不舒服?我有时甚至有些怀疑,这个故事是不是后世的人编造出来的?关于各类名人,世人历来会有一些善意的塑造,有的好心人或者好事人,会尽量设法把他们往更伟大的方向去说,往更有特色的方向去说。这一点,值得我们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