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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还是来了。

一副匆匆忙忙到满头大汗的样子，困难地喘着气，虚弱到连看着的人都能感觉到，他身体不舒服，很不舒服。

然而这一切却在他看到我的一瞬间，都被他不着痕迹地收拾干净了。

他总是这样，把所有的糟糕都自己藏着，把好的留给我。

不断地给我微弱却持续的希望。

在看到他出现的那一刻，所有的不安、恐慌、难过和失望都不见了，只剩下浓浓的委屈和失而复得的狂喜。

我把脸紧紧贴在他身上：“我还以为你不会来……你不想见我了……”

连自己都觉得可耻的软弱。

舒念的意外迟到愈发让我了解到，我已经离不开这个男人了。

我爱这个男人，我要这个男人。

我跟他表白了。

我倾注了所有感情的吻和鼓足勇气的表白却只换来了他受惊的表情和严厉的训斥：“你又不是同性恋！胡闹什麽！谁教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没有胡闹，我是认真的，认真的想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不能接受我？我已经长大了啊，以后我可以好好照顾你，给你很好的生活……

可是舒念那一脸的痛心和失望的表情深深刺伤了我，让我口不择言：“是你让我变成这样的。”

所以你要负责。

我像个无赖一样，把所有的过错的罪责推给他，看他从惊愕到绝望，身体里无数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心疼和不忍，但我已经不能放手了。

然后，我强暴了他。

我甚至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他那一句：“以後别来见我了……我也不会找你，到此为止吧……”刺激了我，让我彻底失去了控制。

这个会温柔拍着我后背问我“你没事吧？”的男人

这个跟我一样在孤儿院长大的男人

这个和我一起被辣得涕泪横流的男人

这个会对我温柔地笑着，满足我所有任性和撒娇的男人

这个说会一直陪着我的男人

这个，成为我初恋的男人。

我强暴了他，然后我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醒来的时候第一个念头是抬手去摸身边，却只摸到空了的床。

他走了。

呆呆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很久，脑子一片杂乱。

昨晚的种种，像剪辑失败的电影一样在眼前混乱地播放个不停，那些绝望的，疯狂的，迷乱。

我终于得到了那个让我日思夜想的男人，却也彻底失去了他。

我慢慢蜷缩了身子，把脸深深埋在他昨晚枕过的枕头上，闻着那上面让我着迷的味道，终于痛哭出声。

舒念……舒念……

小念……

我知道我不该再去找他。

昨晚他那错愕的震惊和惊慌的抵抗都明明白白地告诉我：我被拒绝了。

可是人的行动很多时候是不受理智约束的，一想到以后不能再跟他见面，心就像被人用手使劲揉捏过一样，酸疼得让我无法忍受。

我没办法控制自己不再见他。

其实我不知道去哪里找他，也不知道如果他为了躲开我而藏起来的话，我该怎么办。

然而也许是上苍听到了我那无望的祈祷，我竟然在大街上看到了舒念。

我一直无法体会一个人失去了魂魄会是什么样子，直到我看见了那双眼睛。

空洞的，没有任何光彩，所有感情都已经干涸的，眼睛。

他就像一个失去了操纵线的木偶一样，机械地走过我的身边，那单薄的身上，连一点点生气都感觉不到。

就好像，已经死去了一样。

我突然害怕起来，这样的舒念，仿佛在下一个眨眼的瞬间就会消失不见，让人想要伸手抓住，却又不敢碰触。

怎么会这样……是我……把你变成这个样子吗……

心被痛苦揪紧，疼得喘不过气来。

“小念……”

没有回应。

“小念！”

还是没有回应。

我跑上前去，从背后狠狠地抱住了他。

他的身体猛的一震，紧接着我交叉搂在他胸前的手感受到他胸腔里那颗心脏开始急速跳动。

“小念……”

你的心是为我而跳吗？我对你……还可以抱有一丝幻想吗……

小念……我喜欢你……好喜欢你……

小念已经病了好几天了。

高烧不退，整个人烧得迷迷糊糊的。

那种烧得脸蛋红红的样子让人担心，却又觉得可爱。

我答应了小念绝不再强迫他，他才肯留在我家让我照顾。

这一段日子，每天觉得幸福的同时，也缠绕着深切的不安和恐慌。

他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每天一睁开眼就看得到，可以给他喂药，看着他吃饭，帮他擦澡，甚至……甚至睡觉的时候守在旁边一遍一遍地摸他的脸。

尽管不可能有再亲密一些的动作了，但这种小心翼翼的守护，却让我整个人幸福得快要爆掉。

可是，这些幸福是我偷来的。

我偷偷换了医生给小念开的药，并且在里面加了安眠的成分。

他病了这么久都不见好转，其实并不是体质太差的关系。

我知道这样对他的身体不好，长久下去只会把他身体拖垮掉，但是我没有办法。

这是我能够想到的，唯一留住他的办法。

每天晚上他睡着以后，就是我最幸福的时候，因为我可以溜进屋里悄悄抱着他。

偶尔还可以偷偷地吻他。

安定的药力很足，他每次都睡得很安静，我对他做什么，他都不会有反应。

我紧紧地搂着他，他身上明显高于常人的体温透过睡衣传递到我身上，这个我爱着的男人就躺在我身边，我却怎么都感觉不到满足。

请你喜欢我好不好……

每天每天我都要在他耳边这样轻声请求着，就好像说得次数多了，就真的能够应验一样。

终于是被他发现了，在一天晚上我照常搂着他念了那些魔咒，又吻了他之后，却发现他是醒着的。

而我说的那些话，全部被他听见了。

我为自己的卑劣而抬不起头来。

可小念是善良的，他从来都狠不下心真正拒绝我，所以在这一切曝光之后，我却依然半强迫地得到了他的一个吻。

我所有的欲望都渴望着占有他，可我只能乞求他，只让我抱着他睡觉就好。

我不能再伤害他。

小念的病终是慢慢地好起来了。

我被他赶去上课，临走的时候惶惶着问他：“我晚上放学回来……你还会在吧？”

得到了他微笑着的保证。

这一天的时间里我都没办法说服自己进入学生的角色，老师在台上讲些什么我完全都听不进去，满脑子都是舒念的样子以及……回到家里也许又要面对的空无一人的冰冷和寂寞。

放学的铃声依旧响过很久了，直到整个学校的人都走光了我才慢慢从座位上起身。

第一次，我竟然不想回去。因为我怕我回去的时候，那个有着温情笑容的男人，已经离开了。

毕竟，被一个小自己12岁的男孩子那样对待和欺骗，谁都会觉得厌恶吧。

如果他走了，也是……意料当中的事吧……

不知道怎样走回了家，当真的站在门前掏出钥匙准备开门的时候，手竟然不受控制地颤抖。

小念……还会在吗？

门开了，首先透出来的是客厅里柔柔的灯光，然后是饭菜的香气争先恐后地飘了出来，最后，才是那个微笑着站在客厅中央的男人。

那一瞬间，心被什么东西填满了。

那是我18岁的人生里，最幸福满足的时刻。

快乐的日子总是飞逝的，很快的，我高考结束，要到T城去上大学了。

接到T大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刻我甚至痛恨自己，为什么要考上第一志愿？

T城到S城的距离并不算远，可我明白，横在我和小念中间的，从来都不是空间上的距离。

这段日子生活在一起，仿佛又回到了我18岁生日之前，甚至比那个时候还要快乐。

每天早晨听他用低沉好听的声音叫我起床，吃完热乎乎的早餐，带着他精心准备的便当去上课。晚上放学回家就有美味可口的饭菜，吃完我们一起洗碗，他不让我帮他收拾屋子，说我正在备考阶段，不准我耽误时间。赶我去学习之后，他就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刻意调小了声音的电视，或者看书。到晚一点的时候，会给我送来补充脑力和体力的宵夜，叮嘱我不要熬得太晚注意休息。到我要上床睡觉的时候，又逼我喝一杯温牛奶，说是有益睡眠……

他不介意我之前对他的种种，肯留在我身边陪着我，我就已经很受宠若惊了。而这样宠溺的甜蜜，又让我生出一点点希翼来。

也许……小念已经慢慢接受我了也说不定……

带着这样小心翼翼的希望，我决定再次跟他表白。

然而他打了我。

在我再一次试图强吻他的时候，给了我一个不轻不重的耳光。

下手并不重，却狠狠地打疼了我。

他有些后悔失措地跟我道歉，我却倔强地躲开了他伸过来想要碰触我被打红的脸的手。

我赌上我所有的自尊和骄傲，却只换来了这一巴掌。

我没办法不强迫自己死心。

只是在他午夜过来摸着他的头发一遍遍地说“对不起”的时候，还是无法控制的流泪。

我终于还是离开了舒念。

在飞往T城的飞机上，我靠在小小的机窗上，看着我生长了18年的S城在视野里慢慢地变成一个小点，心如刀绞。

那里有我全部的青春，和未完的爱情。

临走之前，我想把姥爷留给我的柯氏的百分之二十的股份送给小念，但被他拒绝了。

好像从一开始，他就不肯从我这里接受任何东西。

不论是金钱……还是感情。

最后在我长久压抑之后爆发的哭泣中，他才勉强答应了替我保管那部分财富。

我总是这样，虽然一遍遍地对他和自己说：“我已经长大了。”可其实还是一个幼稚的小鬼，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和无法达成的心愿，就只会用眼泪解决。

小念也是因为看穿了这一点，才无法爱上我的吧。

我还没有成为一个真正能够保护他的男人。

可是我终究会长大的，所有请再多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会证明给你看。

这是我最后一次在你面前流泪，或者说，是我最后一次流泪。

我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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