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幽径
(2020-04-15 07:05:54)| 标签: 草木 | 
11月28号,叶叶皆秋色,晚秋的南京,处处皆美,悄然变色的树叶,映着蓝天和古城墙的残垣,有的树叶尖子变红,叶身还是绿色的……常常会捡些树上掉落的叶、果回去,放在镜框里。它们是我走过的路、醒鼻的苦香、晒过的秋日阳光、一瞬的喜悦写作亦如此,每篇文章都是一朵花、一片落叶,它们是时光的标本,让我打开折叠的记忆……彼时空气汨汨流入,流年中的欢笑与哀矜,重新鲜活起来。 每年年末,会按编年顺序把日记收好,再打开一本新日记本,开启来年的新章,这就是我的“开卷”仪式。每每把旧时日记打开重读,就像走过一条落花幽径,每一缕触鼻的芬芳、每一个发黄的花瓣,都是“流年”这朵花上,挂在唇边的一瓣微笑。
12月5号,坐地铁四号线,转一号线,继而转十号线,从城东北穿至对角线的城西南,过长江,到江浦江客运站,再坐十七站,舟车劳顿,终于在两个小时后,抵达了浦口汤泉镇,步行五百米进慧济寺,一个不成形的,无规划感的小寺,所有来的人,都和我一样,冲着这几棵一千四白多岁的银杏树。诚实地表达下我内心的感受:这梁代植下的树,腰身奇粗,几个穿汉服的女孩子排成一排拍照,背景宽度都绰绰有余,但是我内心还是爱着灵谷寺的银杏树,树型美,低处没有分叉,衬着灵谷寺暗淡微颓的老砖,和朗朗蓝天,还有合抱粗的大梧桐,溶解在整个南京东郊的高绿化率的野趣之中,实在是美不胜收。加之就在我家附近,交通方便,我常常去看它们,比这棵荒凉之地的老银杏感觉亲近些。
12月9号,早起读一首谷川俊太郎,是幸福的他不象洛威尔有复杂的用典(须准备一个美学资料库才能进入),也不象某些诗人结构繁复,他用字和意象都简单明丽,在翻译中不会过度磨损,他的思考是靠陈述生命体验而不是抽象思辩来拉动,陶渊明也是,所以他们的理都不空不木,而且没有令人抵触的倾轧感——喜欢的作品是:并不空谈“理”,让它外化成僵硬的概念,变成小学生守则和思想政治课本,而是唤醒和软化你的体验系统,让“理”穿过你,被你感受,最后由你自己分泌出来。艺术——是扎你自己的根,开你自己的花,开你自己的花,结你自己的果。
12月18号,刚看了《终曲》,坂本龙一真是越老越帅啊。满头白发的时候,他还是常常说:“这是为什么?”“那是什么样?”这类的以问号结尾的疑问句,爬冰山,逛非洲,这样的老年我也想要凡是越老越好看的人,都有这种开放性的性格质素和永不衰竭的好奇心。 (回去后立刻找了他的自传来看,看纪录片时就在想,坂本龙一多说点话就好了,在书里他一直在说话,我就开心起来了,哈哈哈。我非常喜欢一个人谈他的专业,料理师说什么季节的鱼最好、园林师阐释树和石头的表情、某个外科医生的自传第一章就是“心脏是个可爱的器官”,哈哈哈,山本耀司写扣子和衣领的篇章是他最华彩的语言集锦。)
12.25,一到冬天就想贴夏加尔,他真的是好甜啊,哪个女人不想有这样一双温暖的臂弯呢?但男人的身形是虚笔,他象是个梦。夏加尔是俄国人,但他的笔触非常法国,让我想起马蒂斯和杜菲,甚至画漫画的桑贝。法式笔触旖旎温暖,一直想:在餐厅里放张马蒂斯会开胃吧?
12.27,雨停了,天气晴冷。上山转转,鸟儿们全出来了,连住在笼子里的鸟也被大爷拎出来了。看坂本龙一的纪录片时想:原来也有人是用声音来生活的……今天山里的声音好丰富啊:大山雀在枯柯残枝啾啭,道路两侧的鸟在对唱。大家的心情都很好。又想起坂本龙一拍的911现场,两只鸟飞过了硝烟中的残楼。鸟儿知道发生了什么吗?你说呢?112月30日,繁华有憔悴。天天跑去看这株白茶,端然凝重,无法形容的美。没拍出的是一地锈迹的萎落花瓣。Mary Oliver 的诗,Mark adams的画,一切默然不语的美,皆是相通的。
12月31号,明年的年度汉字,我抽的是“明”,非常喜欢。“明天”、“天明”、“眼明心亮”。暗喻着希望、心胸阔朗、眼界洞开。明年,还要继续读写和走路——关于阅读,最近刚做了一个访谈。对方问:“这些书籍阅读,给您的写作造成了什么影响?”我答:“表面直观的影响未必看得出来,阅读,不仅是收集写作资料,更是对生命的深耕和灵魂疆域的拓宽你的生命经验往土里深一寸,文字就会饱满一圈,你的灵魂宽一海里,文字里就会多些远海的自由气息。这个是能感觉出来的。” 以后的写作,还要往减脂增肌的方向走下去:减糖、减油、减调味,更加轻盈而坚实的飞翔。
1月5号
每天晨读的开始,是读诗……类似于清晨漱口,淘换前日残留的语言残渣,开启一天的清新语境。有的诗人妙在意象库,有的妙在抓词力,有的妙在会用逗号和句号(断句点掐得准)……这个大概等同于编曲能力,同样的素材,不同的编排顺序、换气门处,是功夫,而且会大大影响成曲效果。

 加载中…
加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