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竹看着乔英驾车离去，心里一阵轻松。北京的阳光真有油彩的感觉，所照之处，色彩都格外鲜亮。斑马线是奶油蛋黄色，交警的白手套白得耀眼，巨幅广告上的名模，嘴唇红得娇艳欲滴。修竹走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清凉的风拂面吹来，有种微醺的感觉。

她走进路边的一家星巴克，点了一份大杯的卡布基诺，坐在街边墨绿色阳伞下的凉椅上。“咕噜”一声，手机有短信，是铁华发来的，“怎么没去逛街？我这边焦头烂额。真被你说中了，我这次是怕逃不过去了。”修竹回道：“我哪有心思逛街。”不等他回复，又发了一条：“我看你不是焦头烂额，是外焦里嫩，比排着队吃的北京烤鸭还受欢迎！”“你有没有良心啊，你要是答应嫁给我，我还用得着外焦里嫩吗？看我今晚怎么收拾你！呃，今晚也可能走不了，明天你哪也别去，在家等我。”修竹抿嘴一笑，发了一条：“对了，乔英今天点的全是你喜欢吃的菜，她自己穿得也像一盘菜，还说你没口福。”铁华随即回了一个怒火中烧的表情。修竹看了，“噗哧”一声，笑出声来。

铁华这边，中午的六桌宴席刚刚散场，他顾不得迎来送往，抓住发小秦关的胳膊说：“你别走，晚上在这吃饭。”秦关笑道：“我可不做你的挡箭牌，等会干妈要骂我了。”秦关的妻子曲莉在一旁笑道：“不是做挡箭牌，是做电灯泡，你看他这脸红得都像灯笼了。”“好嫂子，他的酒量我还不知道？你让他到房里睡一觉。晚宴我们不坐一桌，我也有个理由走开不是？”秦关笑道：“从小到大你都拿我当枪使，这次得问干妈答应不答应。”正说着，铁华的母亲急急地走过来：“你干什么呢？你爸爸在找你呢！吴伯伯要走了，你也不送！”秦关笑道：“干妈，你来得正好，铁华不让我走呢。”铁华妈笑道：“那就别走了。”又看着铁华说：“我还不知道你这猴儿崽子打的什么鬼主意！”又拉着曲莉的手说：“陪他留下，晚上我们一起赏月。”转头对铁华说：“还不快跟了我来。”

铁华跟着母亲来到一辆发动机已经启动的奔驰轿车旁，“老吴啊，铁华到处在找你们呢，这孩子太老实，没眼力见儿。”铁华忙上去笑着握住长辈的手说：“吴伯伯，我最近搞到了一幅八大山人的字画，到时登门拜访请你帮我掌掌眼。”隔着两米远，站着一个羞答答的姑娘，铁华妈笑着把她拉过来，把她的脸看了又看：“以后常来玩儿，铁华爷爷给他留了很多书，他也爱看书，以后你们相互帮助，共同进步。”那姑娘只低着头，一言不发，脸红得像个苹果。这位吴伯伯把铁华拉到一旁，附耳道：“我这个女儿从小我就管得严，她的手从来没被男人碰过。”铁华吃了一惊，不知该作何反应。他看着吴伯伯颔首微笑，满脸的肃然起敬。

晚宴只有三桌，大人两桌，孩子们一桌，都是直系亲属。铁华的父亲是高干子弟，母亲是大资本家的女儿，两边亲戚混坐在一起。铁华正对面坐着一个女孩，尖下颌，大眼睛，长发披肩，刚大学毕业的样子，以前他没见过，肯定是相亲对象无疑了。女孩竭力避免和他对视，隔几分钟夹一点点菜在嘴里慢慢咀嚼。铁华妈妈一边张罗大家吃喝，一边拿脚在桌子底下踢他，使眼色要他主动一点。铁华连挨三脚，站起来，挤到旁边秦关那一桌去了，和他大声谈起生意来。曲莉低头抿嘴着笑。

吃完饭，大家在客厅里坐着喝茶。外面草坪上摆好了两桌月饼和各色瓜果，铁华妈招呼大家出来赏月。明月当空，桂树飘香，一盏盏花灯高高低低挂在树上，孩子们围着猜灯谜，笑着跑着，好不热闹。铁华心里记挂着修竹，想给她打个电话。别墅西南角有一株茂盛的金枝国槐，那儿安静。他借故离席，绕过假山，悄悄走到树后，正要打电话，突然听到“呀！”的一声惊叫。定睛一看，原来一个女孩儿蹲在草丛中。女孩站起身，看清楚是他，生气地说：“你把我的蛐蛐儿吓跑了！”铁华笑了，“你还吓了我一跳呢！”女孩钉了他一眼，一扭身跑了。

铁华拨通修竹的电话，没人接，想是她正在洗澡。他悻悻然回到席间，还未坐定，只见他的小姨妈牵着刚才跑掉的那个女孩儿笑着走了过来，“盼盼，这是我常跟你提起的铁华哥哥，他在大学从来都是拿一等奖学金的，你要好好向他学习。”铁华妈妈忙把女孩领过来，坐在自己身边，“这是小姨小姑子的女儿，明年大学毕业，学英语专业的，你的公司正缺这方面的人才，你们好好交流一下。”铁华和女孩对视了几秒，女孩说：“你赔我的蛐蛐儿！”一语未了，两人都笑了。铁华妈和小姨妈面面相觑。

放完烟花，这次中秋家庭聚会就结束了。秦关两口子过来跟铁华道别：“你小子艳福不浅哪。”铁华笑着对曲莉说：“他这思想有问题，嫂子，你可要管严一点。”曲莉笑道：“我才不管他，他要有你这么有本事，找多少我都不管。”秦关说：“我这里有笔生意，改天去你公司谈。”铁华说：“好，提前给我一个电话。”

修竹是曲莉的大学同学，当初就是秦关把她介绍到铁华公司的，但他们都避免提及她。铁华拿出手机看到修竹发来的两条短信，一条是：“刚才在洗澡。”一条是：“天上一个月亮，地上一个我，各有各的圆满。我睡了，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