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中秋，修竹醒来已经是上午十点多了，铁华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道。卧室里有淡淡的烟味，他是抽了根烟再走的。修竹笑了，她知道他今天会有多烦。她赖了一会床，伸了个懒腰，起身穿上浅绿色荷叶边丝绸睡衣，拉开窗帘打开窗，阳光倾泻进来。

“咕噜”一声，手机短信提示音响了，是铁华发来的，起头是“老婆”两个字。修竹警告过许多次，不许他这样称呼她，但他越要老婆老婆地叫个不停。他就爱跟她对着干，他俩之间的许多小情趣都是这样产生的。

“我在小汤山这边的别墅，中午要见三个，晚上要见两个，我对我妈说干脆全要了，她说要打死我，哈哈。中午我叫英子陪你吃饭，下午你们去逛逛，桌上消费卡里有五千块钱。”修竹往梳妆台上一看，果然有张银色的卡。

她正要回短信，电话来了，是乔英打来的。“是我，乔英，中午有空吗？”她沉默了两秒钟，说：“暂时没别的安排。”“那中午一起吃个饭吧。12点我开车到你楼下。”“好吧。”挂了电话，修竹心中有些不悦，明知乔英吃她的醋，还要这样安排，什么意思！

她冲个了澡，坐在梳妆台前吹头发。镜子里的脸像一只阳光下的水蜜桃，两只又黑又亮的大眼睛让这只水蜜桃更加水灵。头发干得差不多了，她随手扎成简单低马尾，又在脸上涂了一层保湿粉凝霜。

她看了一眼消费卡，把它压在瓶底。起身拉开镜面衣橱，换上宽松灰圆点白衬衫，九分露脚踝牛仔裤，又从鞋柜里挑了一双棕色牛津鞋，背上同色单肩包，时间离十二点还有半小时，她不打算让乔英来接。出门前给她打了个电话，约在西单地铁口附近的渝信川菜，她知道她虽然是北京人，但也很能吃辣。

刚过十二点，饭店的客人还不多，修竹特意选了一个卡座，等会前后右都坐满了人，方便她少说话。她漫不经心地翻着菜谱，抬眼一望，只见乔英身穿彩条纹撞色齐臀外套，黑色薄皮短裙，脚踩橙黄色高跟短靴，手拿雪纺细碎花瓣手包，笑着向她走来。她有些意外，见惯了她在办公室里的严装，没想到放假也不宽松宽松，反倒盛装而来，那这个卡座实在不适合她。

待乔英坐定，修竹问：“你下午还有事？”“没有啊，我的事就是陪你。”修竹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感觉有点窘。她把菜谱往她面前一推：“想吃点什么，我请客。”乔英认真地看起了菜谱，修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和她面对面，不由地多看了她两眼。小方脸，丹凤眼，两片精致的亮汪汪的嘴唇，只是鼻梁太高了一点，有点西风压倒东风的感觉。

乔英招手叫来服务生，点了“水煮鲶鱼”“宫保虾仁”“钵钵青菜”“爽口西芹”和一扎“西瓜汁”。修竹一听，全是铁华喜欢吃的菜，正想开她一句玩笑，乔英自己反倒先说了：“铁华今天没口福，我们多吃点。”修竹这是第一次听她叫铁华的名字，心中有些醋意，笑道：“他今天吃的是山珍海味，哪稀罕这些菜。”“你不了解他，那些不是他的菜，他嘴刁着呢。”修竹一笑不语。

不一会儿，菜就上齐了，两人边吃边聊。“你国庆节回家吗？”乔英一边问一边舀了一勺青菜羹放在自己碗里。“呃，这个还没定。”修竹端起西瓜汁喝了一小口。“你们外地人在北京打工真是不容易，房价那么高。公司前台换了好几个，朱丽叶也要走了，说压力太大，我跟她说找个北京人嫁了，她说不是北京户口，别人都只是跟她玩玩儿。我想招个北京的，可没人愿意干。”修竹放下手里的筷子，看着她说：“租房子不也挺好吗？哪里过得开心就在哪里过。供房和结婚一样，其实都是个大麻烦。何必自寻烦恼呢？”

乔英没接话，招手叫来服务员，皱眉说：“把这个空钵碗撤了！”又笑着对修竹说：“我最讨厌空碗空盘子占着位置，看着不舒服。”修竹也笑了，对服务员说：“再来一扎西瓜汁，西瓜红是我最喜欢的颜色，喝不完没关系，看着也舒服。”

乔英夹了一块鱼，正要吃，忽然抬起头来，看着修竹说：“对了，下个月好像是你过生日吧。时间过得真快，我都快26岁了，觉得自己都快老了。”修竹下个月满二十八。“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她若有所思地说。“这鱼味道真不错，你怎么不吃啊。”乔英觉得这一块鱼特别美味。她不知道修竹在感叹什么，从高中到现在，一晃十多年过去了，可不是时间过得很快？

周围的食客大声喧哗，修竹说：“吃好了吗？我们走吧。”招手叫服务员过来买单。服务员走过来，乔英拿出钱包对服务员说：“多少？”又笑着对修竹说：“我是主，你是客，我请你。”修竹想起梳妆台上的那张消费卡，听了这话，把钱包放回包里，心想：“就让你为这句话买单吧”。

两人走出饭店，乔英说：“我再陪你逛逛？”修竹笑道：“不了，谢谢你。我想回去了。”乔英道：“好，我开车送你。”修竹笑道：“你又不是我男朋友。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再见。”乔英顿了一顿，放出轻松的口气说：“好，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