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离楚国不远，是陈国与蔡国之间的郊野，几棵又高又瘦的大树下，躺卧着孔子的几个弟子。除了偶尔几声鸟鸣，四下静寂极了。

孔子倚靠着一个大石块，微合双目，远看像一具雕塑。楚昭王说派人来接，人还没见到，却被陈蔡的小政客们围困在这里。已经快七天了，所带的食粮早已断绝，每天只能煮些野菜汤充饥。本来就有严重胃病的孔子，感到浑身没有气力。也难得有这样静下来的时候，让这个衰弱的老人可以细细地好好地想点事儿。从五十五岁离开鲁国，坐着那辆破牛车，恓恓惶惶，周游列国，吃了许多苦头倒在其次，可悲的是竟没有什么成绩，还牵累了这么多学生，也许这是老天在考验我罢？“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的主张不会错，复兴周的帝国精神和文化是我的使命。即使是我办不到，也要坚持去做，不论面对什么样的困境。朝闻道，夕死可矣。

想到这里，孔子轻声地呼叫子路。饥肠辘辘的子路打起精神，走到老师面前。孔子问：“难道我的主张错了吗？为什么我会落到这步田地？”忠厚老实的子路从未见老师怀疑过自己的信仰，他疑疑惑惑地说：“是不是我们还不够仁，所以别人不信任我们？是不是我们还不够智，所以别人不放心我们？”孔子说：“不对！仁也有不被信任的，智也有被陷害的。”

孔子又叫来子贡，也问他同样的问题。子贡是弟子中最爽直的一个，他不假思索地说：“老师，是您的道太伟大了，所以这个世界容不下您，咱们能不能降低点标准呀？”孔子说：“不行。好的农夫只讲耕耘不问收获，好的工匠只讲手艺不管别人喜欢不喜欢，作为君子怎么能与世俗苟合呢？”

最后，孔子又叫来颜回。颜回是孔子最喜欢的一个弟子，他学习用心，又能吃苦，悟性很高，但从不张扬。颜回稳稳当当地说：“依我看，正因为老师的道至大，所以天下人才不能容，但这有什么关系呢？如果我们放弃这个道，是我们的不对！我们坚持，别人不认可，那是他们没这个福气。别人越不容纳，越说明我们是真正的君子！”孔子听后，眼睛一亮，拍拍袍子上的尘土，提高了声调说：“讲得好！颜家小子，你今后要是发了财，我给你去赶车！”

此时，天已近正午，有微微的风吹过来。孔子说：正因为天下混乱无道，才需要我们去承担责任，如果天下有道，还需要我们吗？让我们为理想而战。说罢，叫人取过他的琴，抚一曲“文王操”，叫弟子们跟着唱。那琴声、歌声在旷野中显得十分嘹亮。

2012年5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