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样爷爷与悲惨奶奶
(2014-06-23 22:13:03)分类: 时事评论 |
花样爷爷与悲惨奶奶
文/时言平
这是个发生在村庄里的悲剧,是一起令人触目惊心的恶性事件。
49岁的夏邑县业庙乡陈庄村的农民王军,在2011年春到今年3月间,涉嫌性侵当地空巢老人,人数多达十余名,次数多达40多次,受害老人最长者95岁,最小的73岁。(6月23日《京华时报》)
“村里的老妈子终于有活路了。”听着村民的叹息,面对如此最悲的悲剧,仿佛要让人窒息。王军的暴行,再一次突破了人们对丑恶的想象力。谁又能想到,性侵的魔爪,在伸向幼童之后,竟然又伸向了空巢老人的身上。老人蒙受的屈辱和厄运,是法治与文明的噩梦。
人们对美好的感受力,似乎总是被类似的悲剧,残忍地击碎、撕裂。老年群体的境遇,尽管有诸多的不如意,但我们的社会,依然在塑造天伦之乐的模型——上海的一家电视台,正在用舶来的样式,通过“背着青春去旅行”的主题,打造“花样爷爷”的美好。
俗套的“致青春”,粗糙的制作,赚取了不少廉价的感动,以及置换广告商银两的可观收视率。而他们选择的,是几位子孙满堂、生活优越的演艺界长者,而这样选择,倒是跟制造噱头的娱乐诉求非常契合。显然,平民版的“爸爸去哪儿”是不会受欢迎的,“爷爷”也一样。
“花样爷爷”们游览巴黎,弥补被错过的遗憾,重燃青春的时光。而空心村庄里的奶奶们呢?却在忍受着禽兽的身心摧残。这样的比较,并非为了臧否电视节目,而是为了表达:丈量社会幸福感的标尺,选择的刻度,永远不是光鲜亮丽,而是悲惨苦痛。过度消费“花样爷爷”的幸福感,只会让我们对更多老人孤苦无依的境遇,淡漠和麻木。
村庄的空心和老人的空巢,是这起恶性事件滋长的土壤。之前,我们看见,这样的伤害发生在留守儿童和留守妇女身上,当愤怒的情绪随着时间瞬间平复,很快被这个快速前进的社会遗忘。正是这种遗忘,侵害和罪孽从未离开村庄,甚至更加猖狂,直至蔓延到空巢老人的身上。只是,触目惊心之后,会不会又是一场遗忘的开始呢?
如同一座城市的地底下,乡村似乎也正在遭遇同样的命运。疏于构建、疏于打理,流失了青壮年劳动力的乡村,正遭遇迅速的沦陷:秩序不张、伦理崩塌,甚至,连安全都难以被保障。对于那些在城市边缘的拼搏者而言,故乡,成了牵扯,而不是牵挂。对于社会而言,又何尝不是如此?
透过一个乡村,很容易看到当下中国的面貌;而透过宏大叙事的中国,却很轻易忽略乡村的苦难和彷徨。空巢的老人、留守的孩子、守活寡的妇女,在发展的巨大聒噪声中,又有谁能感受他们的孤独和煎熬。我们的社会,有了洞见明天的格局,可又有谁来为空心的村庄度过今天的彷徨。只有等到悲剧发生,才能引来几寸稀疏短暂的目光。
制造罪孽者,应当受到法律的制裁。但面对空巢奶奶们的厄难,面对发生在村庄的噩梦,难道只能如此空洞而苍白的表达吗?法律将成为罪孽制造者的噩梦,却很难消除空心村的噩梦。如果,任由村庄如此沉沦下去,等待着的,将是下一次的触目惊心,又一次的愤怒和遗忘。事实上,间歇性的愤怒和习惯性的遗忘,又何尝不是一种罪孽呢?
不到乡村,不知乡土的沦陷;不回村庄,不知村庄的彷徨。悲惨奶奶的境遇,会刺痛大多数人的心灵,可空心村的危机,又能触发多少化解的决心呢?乡村与城市的平行发展,何时才能从梦想照进现实呢?当人们在或敞亮的客厅,或简陋的工棚里,感受着“花样爷爷”制造的温馨的时候,又有多少人有哪怕是那一瞬间,思索空心村里,那些空巢奶奶们的命运。对于她们而言,需要的不是一场背负青春的旅行,而是一场不用背负孤独、忍受伤害的拯救,是一条安度晚年的“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