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道与“狗权”

　　文/时言平

　　爱狗阵营与吃狗阵营的对垒，在夏至日——广西玉林所谓“狗肉荔枝节”——前后，引发激战，甚至混战：某些狗贩现场虐狗，挑衅爱狗人士，诱逼其高价买狗；一些爱狗人士则骚扰狗肉餐馆，甚至打砸养狗场、围殴食客。

　　为了让狗免于被残害，挑起人类的冲突，制造社会的混乱。这场打着文明旗号的对话，变成粗暴对抗，怎么看，都与文明无关，甚至与之悖逆，且超越法治底线。

　　人类的饮食习惯与尊重生命、呵护众生的文明诉求，本身就是悖论：人类的生存，无法超越自然法则，动植物等生命进入人类的食谱，无法避免；文明的演进，又在力图避免伤害和杀戮，讲求众生平等，公正对待生命。爱狗者与吃狗者的博弈，正是这种悖论下的产物。

　　正是因为悖论的存在，动物保护主义与人类饮食文明之间的对话，必然陷入胶着的境地。不过，对话陷入泥潭并不可怕，毕竟，这是文明演进必要的思考和探索。可怕的，是对话的双方，试图用粗暴和强权来破解悖论，从而制造新的沦陷。

　　以人道的方式抗议非人道，以文明的方式说服不文明。这应该是人类社会对话的基本原则。但是，从爱狗阵营和吃狗阵营的对垒来看，无论是当街虐狗，还是攻击食客，显然是违背这一基本原则的。是以人道的方式来维护“狗权”，还是像疯狗一样咬向异议者，决定着这场对话的文明成色；以我们推崇的自由冒犯他人的自由，以我们反对的残酷去残酷地伤害他人，以分裂人格和卑劣手段表达诉求的这些人，或更在乎胜利的结局，而不是正义的格局。

　　既然悖论一时难以破解，对话无法从僵局中突围，那么围绕着这场对话，或有其他共识亟待形成。如果说，尊重和爱护狗在内的动物的生命，是进阶的文明，而我们更应该要做的，是巩固现阶段的文明，而巩固的路径和方式，即是法治。

　　法治的保守框架，也许无法快速实现爱狗者想象中的文明进阶，但是，它能有效地避免文明的倒退。爱狗吃狗的是非对错，法律的原则恐怕一时难以超越自然的法则，但对于现阶段文明如何爱狗、吃狗，却应该有客观准确的判断：那些毒杀盗窃狗的行为是违法的，那些当众虐杀狗的狗肉店是不被允许的；同样，那些爱狗人士高速上堵运狗车是威胁公共安全的，那些打砸养狗场攻击食客的行为时违法的……

　　在这场对话的僵局中，法律和公共管理者是尴尬的，无论站在哪一边，都有可能造成伤害。但并不意味着，法律和公共管理者就能隔岸观火，关键还要看以什么样的姿态介入。事实上，法律和公共管理者有义务引导两个阵营进行合法和理性的对话。

　　法律也许无法禁止民众吃狗，却有义务保护公民财产物权，既要打击窃狗行为，避免市民的私人宠物变成餐桌上的狗肉，也要保护商家的权益，免于被失去理智的爱狗人士侵犯。政府也许无法满足爱狗人士的禁吃诉求，却有责任保持中立，避免强权的无谓介入，或成为吃狗的提倡者，或成为地方习俗和个体自由的冒犯者。

　　所谓人道，应该首先做好一个人，以人的方式来做事，再言其他，它是真实的公共实践。而所谓狗权，则是超越自然法则假想的权利，属于人类对文明更高阶段的诉求，而客观的现状还是，它只是公民物权的组成，并未被确立与人权对等的地位。如此情境下，若以人道去争“狗权”，无可非议；而损害人道、伤害公民权利去争“狗权”，怕要得不偿失。

　　围绕“狗权”的争论，理性的氛围应是：如果爱狗者觉得自己崇尚文明，那么请以文明的方式来说服吃狗者；如果吃狗者觉得这是自己的饮食自由，那么也请以宽容的态度来尊重爱狗者的表达自由。而政府和法律，关心的，则不是围绕悖论论争的结果，而是在这场对话过程中，维护社会的稳定和法治的尊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