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在小城十几年了,正月二十二早上,断续不绝的爆竹声,我不知其由。外边下着小雨,伸手到窗口一接,细细的,轻风中偏落,落在手心,不留痕。每一阵爆竹声歇,细雨笼罩的天地,隔离出小城初春,凉润的寂静。
这样的微雨,自昨夜就在下,润物无声,只有透窗而下的冷意,让夜里醒来的人,盖紧被子,往温暖深处蜷缩。耳朵在枕上静观黑暗,听得到一寸寸檐雨,顺着一瓦一枝,悄悄滴着,雨声细碎若无,风摇动树叶时,才洒落更多声响。雨落在夜里,潜滋暗长的根须,苞芽,跟随步履迟疑的黎明,往春和景明的天地里走。
细雨也落进人的睡眠,抚慰之手,柔若水波漫过卵石,赤脚踩过厚软的青苔。梦见一片森林,花木异香,流水清冽。一个人跋涉,山道蜿蜒,雾迷津渡。独自登山,鸟声清啭,藤葛布于巉岩石壁,林间有光,投下千万缕金线,无名花静然欲成妖。山行许多,若有人迹,恐扫过一阶梅花,半坡山雪,亦僧亦隐,心无尘埃,却还等着一个山下人。
腊梅还在雨中,香气洗得淡了,且摇且落,无风向静立,不理看花人; 一株绿萼,枝条鼓出苞朵,孕得一身花意。细雨润着她,舒条轻展,水滴晶莹,饱饮甘霖;近高楼处,柳树春条已然返青,遥看近看,一团春意思。
瓶中两枝梅,枯了。摇桌翻书,略微一触,一颗颗干梅朵落在桌上,也不清扫,三三四四,堆了几处。芬芳尽时,清姿花色不改,抱枝入梦,寂坐近禅。
我拿起剪刀时,又是一阵爆竹声,剪短一双衣袖,细针,长线,窄桥细步,春天的上午,天织春丝,我缝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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