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谬谬无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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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朝忆

(2019-02-21 17:39: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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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六点的起床闹钟响过了,睁开眼睛,感觉到胳膊发麻。把臂弯里躺着的孩子,放回枕上,悄悄从被窝里出来。


    切菜,打匀蛋液,热汤。厨房的窗外,许多人家的灯都亮着,准备早饭,送孩子上学,是这一时刻的风景。 

   

    随着开学第一天的启动,年彻底过完,今天早上再也没有听到爆竹声。初春的料峭,罩着灰蒙蒙的晨雾,天地间尚未和煦,仿佛还守着年的余温,孤抱流连。


    屋里极静,更小的孩子仍在甜睡。餐桌上剩下一只空盘子,上学读书的人走了。我收拾了碗筷,独自坐着。

   

    昨天是正月十六,乡俗中要“游百岁”,头戴柏树枝子,四处闲游,可祛病得长寿。故而,昨天这样的清晨时分,我仍然听到爆竹声。但最繁密的爆竹声,还是除夕和元宵。刚过了的元宵夜,爆竹烟花喧嚣到凌晨三四点,困倦后的小城不等沉睡,便迎来熙攘的开学报名。


  上元之夜,月亮不甚皎洁,带了一层霜雾。地上的雪终于化尽,下午还出过灰白的太阳。但晚上仍然冷,即使人间一夜鱼龙舞,火树银花,车水马龙,还是会瑟缩。烟花爆竹的声响,海浪般冲刷我,街巷里的热闹,随着一长串升空的烟花渐入佳境,人们仰着脸,惊呼于漫天璀璨,游走在灯海的景象,与去年前年无差,人间事,哪有什么新鲜。


     外面灯节的欢闹,让屋里越发安静。我坐在餐桌旁,剥一把松子,能嗅到厨房里,饭菜味尚未散去,带丰富的香气。洗刷过的碗碟,堆放在灶台上晾干。汤圆剩了半碗,慢慢凉下来的汤圆,慢慢挨近,沉到碗底,像几颗月亮蛋。


    我花去多半个下午,为孩子们做了一桌菜,煮了汤圆,给他们一个告别年的隆重仪式。始于除夕,止于十五,这期间的饭食,讲究并重视,年之所以为年,全在这里区分。元宵节正午的哨子面,晚上的丰盛饭菜,再煮一碗汤圆,是母亲曾给我的仪式,她一餐一饭都不少我,让我明白什么是对传统的敬畏和热爱。


    盼年,始于腊月。而备办年货,是件颇费心神的事。


    有一年腊月,母亲瞅准了卖年画的生意,托曾经卖过年画的君安叔,进了一批年画。方言里,管年画叫作:画张。这种叫法,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很通俗。过年给屋里贴几张,底下带着日历,每天看着,就是一年中,过日子的参照。


   母亲的年画摊子,摆在蟠龙镇供销社门口,墙上先绷一条细绳,用夹子夹了各样的年画,展示出来;地上铺一层塑料纸,一沓沓的年画,整齐摆放。人就靠墙站着,围很厚的拉毛围巾,瞅来往的行人。


   毕竟是腊月,风吹得鼻尖通红,挂着清鼻涕。手抄在袖筒里,怕拿出来。可偏偏这种时刻,一阵刺骨寒风刮来,墙上地上的年画被吹得倾斜飞卷,甚至被吹到街心去。我不等母亲说话,跑过去,捡回来,也顺便捡了石块,把一沓沓的年画压平。


    这里向阳,中午太阳一照,暖洋洋的。午饭时,坐在阳光下嚼一块冷馒头,和母亲算着一早上的收入,心里充满希望。腊月底,母亲的年画卖完了,剩了许多残损的,留着自己家里贴,或者平日里糊墙。刨去剩余和本钱,母亲也赚了几十块。她欢喜着,向我父亲扬扬手里的毛票,得意洋洋。


    年货采买,就母亲从卖年画的钱花起。一堆白菜,一堆土豆,一堆胡萝卜,再来一捆葱。还有粉条,红薯,菠菜,红枣,瓜子,花生若干。一小包葡萄干,一袋调料粉。猪肉,则是年货中的重头戏。以前自己养猪,年底杀猪卖肉,会留些下水,再留些板油炒菜,骨头乱炖。不养猪之后,在年集上买五六斤过年。我父亲去买肉,常被硬塞强卖,割个八九斤回来,还笑笑说:给孩子过个肥年。母亲却不,她知道卖肉人的伎俩,多出的部分,坚决地割掉,五斤最多割成五斤几两。精打细算,一个年过下来,得二百多块。


    新衣服尚不算在年货内,这笔开销总令母亲头疼。好在母亲会剪裁,能踩缝纫机。刚入腊月,就扯了布,给我们做新衣,做鞋子。那个清贫年代,每个母亲都需面对的生活艰辛,物尽其用,发挥才能。她一边裁剪缝制,一边埋怨我们长得太快,脚太大。有时把做好一半,还没有上袖子的上衣,让孩子们过去试穿,大了就给老大,小了就给老二。她总唠叨着:娃娃爱过年,大人怕花钱。小时候,觉得过年是吃好穿好玩好不上学的好时候,热热闹闹,大人怎么会不喜欢?


    大人总有办法,让孩子的新年更像样。


    腊月二十三清扫厨房,母亲穿了旧衣服,包裹得像个乞丐,用白土浆刷墙。举着长长的粗竹竿,竿头绑着宽阔的刷子。我负责取土,和泥浆。妹妹在院子里,支着大铁盆,洗蒸笼,洗陶罐,油瓶瓦岗灯,边洗边玩,满衣服灰。母亲站在盖了报纸的案板上,刷着泥浆,指挥着我们干活。有时候气急了,跳下案板,凶我们一顿,又哄我们好好干,过年有压岁钱,不然就没有。


    母亲把卧室的墙面用花墙纸,白墙纸,平展展糊过去。我不停的制作浆糊,不停在墙上刷。仅有的一块玻璃,擦得亮晶晶。木格子窗,贴了母亲亲手剪的窗花。床单被套即使是旧的,也用肥皂搓洗得发白,嗅上去又干净又清香。


    父亲腊月发工资的晚上,我们一家人坐在热炕上数钱。十块五十的面值,能数上半天。三四百块钱,像一笔大财富,我们一遍遍数着,觉得日子殷实丰富。一家人挤坐在一起,盘算着钱的花法,仿佛有自己的一份安排在里面,满心欢喜。

   

    新做的梳妆台,还少一面玻璃镜子。有了工资,父亲第二天就买了一块镜子。除夕下午,父亲把梳妆台放在炕上,轻轻地装镜子,细钉子,小铁锤,小心翼翼。可就在梳妆台站起来的那刻,玻璃哗啦掉下来,摔着地上,一地晶莹。母亲正在灶下炒白菜,我帮忙往灶膛里添柴,烟火之中,母亲抹着眼泪。不知道是因为烟,还是因为梳妆镜。


   年夜晚摆在油布上,油布铺在炕上,每碟菜上都扣着一只碗保温。我们坐在窗前等父亲回来开饭。父亲去上坟了,还没有回来,他像往年那样穿着最厚的军大衣,带了棉帽,出院子,在雪上踩出两行脚印。借着灯光,雪花飘着大团大朵,别家的爆竹渐次响起,脚印快被完全掩覆。


   听得“吱”一声门响,母亲便拿了扫衣的布甩子,去帮父亲脱外套。我跪在菜碟前,一只只掀起盖碗,年便正式开启了。


    至于元宵节的汤圆吃完,我们一家人如何坐在炕上,为明天的学费想办法,那是除夕根本不需提及的事。


    大人,总会有办法,给孩子一个更像样的新年。新年过完,一年才真正开始。大人还是会老套地说说一年之计的古话。


    现在,春天已经在四下周围,万物间,藏着一团春意思。花木草树,鹅黄幽幽隐隐;枝头鸟雀,啼声清亮婉转;此刻孩子醒了,眨眨眼睛,春天就在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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