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望日,中庭的月白,没有昨夜那么明澈,何况天上还有云。
半夜里醒来,睡意全无,虫鸣声花针般落了一地,在梦的边缘缝缝补补。听久了,竟像乡下池塘里的蛙声。但蛙声是背景,一只尖细又亮的跳脱出来,一闪一闪扎耳朵。
月亮在云间,不是白莲花般的云朵,一件散了线的铠甲,护不住一颗秋思的心。这不是最高的楼台,也不是多风落木的山岗,更不见茫然万顷的流水,无酒无诗亦无如叶扁舟,只是一扇小城里朝南的窗。窗里挂着滴水的衣服,过了能轻易晾干的季节,潮气爬得很高,接近黎明时,用手拧一拧,手是冰的。
听见列车驶过城外,倏尔远去。这世上的旅人和居者,都无可退抑地向着明天走去,各不相同却无所不同,呼吸,笑泪,取舍,聚散,爱恨。
狗吠传来,不知这小城里谁夜行的脚步匆匆,谁又在睡梦里翻身,在拧开的台灯下,朦胧胧看一回时间。
“月出惊山鸟”,今晚没有被月光惊醒的人,月亮瘦下去了,在日子的罅隙里从容起落,看月亮的人,还那样站着,清辉照影,黯淡着觉凉觉秋,觉人生里渐消的光彩有了岁月的包浆,每每回思,都带着舒适的手感。
夜色是寻常滋味,人却时常无垠地思虑翻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