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故事里没有雪，我看见雪。纯色的花和米是一样的，让你无虞。什么落在水里，什么沾在手上？我想起明天，穿着红裙子的人，来自去年的病房。苍然相视着，眼睛里没有指纹。没有谁像一座深山，避难亦隐居。再不会有这样一场雪，入山封山。
二
一个是诗人，在傍晚打开笔记，用黑色覆盖白色，种植寂静于纷华。你住在诗句里，左手魏晋，右手唐宋，偶尔纶巾，偶尔佩剑，扮演过萧郎也追随过容若。诗里的人，从人间脱逸去，没有时代的印记。我们都不是活在这世间的人，我们在月光和雪花里捕捞鱼虾。侧身过街市，侧耳听雨声，在天空之上的天空降落。
三
一个矿工，只想掘金。几十年来，埋得太深，掘得太苦。他在深山一样的心里开采，十指流血，一贫如洗。你何止是点石成金，朝晖夏云湖水冬树鸣虫细桃，早于五百年前藏于秘境，而这苦役不亚于朝圣，爱是最后信仰。每天，醒过来，活下去，碎金多一点。
四
一棵树。屋前的玉兰，桂花，普通的桃柳或者桐。如麻的心绪长成了树根，根深埋心底，向下向下，很低。满头的云发是叶子，舒展着铺开，遮在脸上。开一朵小花，散一丝香气，洒下一笑片荫凉，倦时扶它小立，随意摘几片叶子聊以消遣。距你三米，十米，百米，只要这世间不荒废四季，便不会离你而去。
五
一只碗。轻拿轻放，喂养生命，被握紧，捧着，最接近呼吸的地方，遇见牙齿，一天三次，清水洗尘。在角落栖居，与别的烟火相邻。不特别漂亮，也不特别明媚，只是一堆土变成了陶，在你的生命里，盛放食粮，滋育肉体。空或者满，都要回归于空，所以最后在空里，回归自己。
六
一个裁缝。心里住着一台缝纫机，它飞针走线，把桑麻变成衣裳。衣袖必是长至手背，月白色长衫，细袜轻履，或是一件有落款的旧衬衫。她必是坐在门口，就这天色，或者在窗下点着灯。该是低头，挽着发髻，垂着眉目。你从外边归来，且笑试新衣，且拢那青丝一缕，她该是起身，井台上取水，且笑洗客袍。
七
一片风。吹拂过晚秋也吹拂过初冬，在山路上摇动格桑花，染红柿子。吹落过山间雪，吹冷一条乡间路，沿着两抹崭新的车辙走到谁的面前，打一个照面。风拂过她长发，吹皱一摆裙，画下一种忧伤的凉。风在吹树叶，风吹过暮野，麦浪远去，青草微醺，石头倚暖，苔痕新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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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07-03 19:50: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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