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立冬之前,一连几日阴沉,分明是季节在人心上的一个缓冲。温和渐进中,空明清蓝的天空一层层模糊,树叶子变黄的脚步从边缘迈开,晨昏多了冰凉的风;出门的人不得不思虑带一条薄围巾;坐在屋里喝茶,总想久久握住温热的杯子;滚烫的水一直烧着,续着。冬天像早已颁布的一条命令,只需某天降下几朵雪花,人们便会欣然领受了。
一天之中片刻的欢愉,是听见孩子上楼时急促响亮的脚步,从三楼起,就可以确定是不是熟悉的那个人。他跑着,两个台阶一跨,敲着铁栏杆,十几秒之后,会听到他的敲门声,或者钥匙转动开锁的声音。卸下书包,喝水,简单讲几句学校的事,自觉坐去书桌那边,开始作业。就像此刻,他低着头说:鲜艳,我穿着鲜艳的衣服去上学!可以这样造句吗?台灯亮了,天黑了,孩子回到了家里,晚饭正准备着......
静默之中的孕育,沾染着冬天的气息。
苍茫未知的,从旷远里走着,是莫名会有的窃喜。
一度以为丧失的知觉,重又回到我的身体,滤去烦忧痛苦,像一颗自由的尘埃,起落无声,却足够感知更多的光,因为在它之外,在它心里,世界从另一个方向上张开自己。
又开始翻书,是静心以后的事。比翻书更静心的时刻,不是躺在被窝闭目休歇,是拈针的手上下律动,绣出好看的花瓣,无旁骛而专注,比休歇更轻松,更能给我喜悦和满足。他们不相信,这并不是印象中的我。原来所谓成见,都能改变。
眼睛的累不可避免,不消耗在这里,便消耗在那里。看电视,刷微信的人和读书,刺绣,看风景的人区别不大,久了,都要酸涩。我也是样样都沾染的人,泛泛热爱,没有独钟。如果不是因为这个特别的冬天,我会是老样子,落在老模子里,不期待什么热热闹闹,也不期待什么意外惊喜。可是,有了这个冬天,年月走到生命此处突然的不一样。我选择变好,变得有所不为,对自己有了担当,对眼下的一切有了新的安排。
春天里沸反盈天开过的海棠,深秋里冷淡地送出一枝,幽独开着,像观众困倦散场后,无声走到台前的一个迟暮女子。我翻过花园的铁栅栏,在野草刺丛里认真探望它,又在歉意与慈悲中折取了它,一瓶清水,不知能供养这份秋意浓到何时?
冬天远远递来一个眼色:该整理整理大衣,换暖色的床单被套,煮粥熬排骨,买新书准备过冬。
灯火里,霜雪里,徐徐降落着冬天的气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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