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好，在S城只一天。

S湾的大海，不像大海，找不到想象中的柔软沙滩，那些坚硬的石块被太阳晒热。天上的云大团大团地移动，我们一直走，一直走，又热又渴，一口气喝完一瓶蜜茶，歇在树下，正对着一面爬满凌霄花的墙，我不停问她，那些骑自行车的人，哪儿租来的车子，她也这样问我。我们也这样问别人。他们都说在前面，接近跨海大桥的地方。

所以我们走。云来云去，走在阴凉里，转瞬又是烈日，她说晒黑了脸，墨镜遮挡过的地方，估计会画出白圈来，我不管，来海边晒太阳的日子并不多得，索性晒出印记来。看到我的长裙在风中乱飘，她就后悔穿牛仔裤，好在短袖总算没穿错。走到租车处，那些摆放整齐的红色车子真叫人喜欢，它们放在木棉树下，木棉花落了许多，在干净的路面上，草坪上，鲜艳又可惜。

自初中毕业，就告别了自行车。这时候，车子推在手里，竟然不由得胆怯。她叫我先骑，我叫她先骑，怕出丑又不愿是自己，最后，还是我先上车，接近中午，沿海小道上的人已经稀疏，所以不怕妨害到别人。她骑行在后面，叫我注意长裙，别把裙角夹在车轮里，我反复观察了几次，没有问题，这才高高兴兴骑向远方。毕竟是早已学会的东西，车子灵活地行走在路上，我们还一边骑一边拿出手机给行进中的对方拍照。

初春里这样的艳阳天，在S城也并不易得，暖得穿裙子，打赤脚，俨然把我拽入初夏，两个人吹着海风，自在地往前面的风景里去，这一切既美好又不真实，好像是第一次，我们把车子骑上路，在乡村公路上，穿行在油菜花，麦田的风景里，树叶是新的，一切都是涂抹过的清新色彩。那时候我们头发还短，腿也不够长，鞋子小得挤脚，可是有力气，孩子般逐渐长大的蛮力。车子在小路上飞快往前，最后仅剩的九分钟，要把车子还回去，距离还很远，疯狂往前骑，好像上学要迟到，又好像伙伴之间的一场比赛，眼看又输掉。

车子按时归还，两个人都满头大汗，找了一棵大榕树，在它的阴凉里，在柔软略带潮湿的草坪上，坐下来，静静地看着不远处的大海，海浪拍打岩石发出沉闷的声音。茫茫的水域那端，是另一个城市的楼群，那个向往过还不曾到达的地方，都留给明年。

现在，我的北方已经春半，丁香消散在雨中。 一连多少天，阴冷多雨，看天气预报，从今天往后许多日子，都有太阳。看着那一排太阳的符号，眉头心上都舒展开来。早晨这个时候，窗外只有阳光的淡影，溟濛之雾退向地平线，鸟声成簇，分不清是燕子还是灰雀。

锅里煮着汤圆，刚刚浮起来，上午的工作移到下午了，这一小块时间，因为李阳的演讲，我才能安静闲在的窃喜。我侧耳听了几次，外面除了车声鸟声，仍是隔壁的电机切割声。广场上是怎样的热情涌动，高声宣讲，都在听觉之外。 煮好的汤圆浮在水上，排成队列。盛到碗中，便挤作一团。在手边，冒着白气，黑芝麻的香味可以闻到了。

汤茶米果，生活始终如此。短暂的旅行是生活的芥末，怎么爽口，就怎么眼酸泪流。它们在生活里，更在生活外，愉快得不像自己，其实最接近想做的自己。想做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难的事，偶尔几回，也就该知足。常常设想独自生活，在陌生城市租一间小屋，找一份仅够养活自己的工作，一个人居住，上下班骑车或者乘地铁，安静又孤独，为自己做饭，偶尔修理水管，拉着沉重的旅行箱出差，可以晚睡，可以在落寞时点一支烟，给老朋友打电话，遥控器随便翻台，病了躺在床上哪里都不去，吃阿莫西林喝止咳糖浆，可每每想至二三分，都会被自己的荒唐吓退。我不该是这样的人，成年人是不能给别人添乱的，我居然这样去想。

落在此时此地，平淡之中，相信安稳，想它是一种恩赐，是不必再寻找的幸福。春天的时候，别耽误看花，下雨的时候，穿暖撑伞再去听雨，常常有老朋友来做客，不刻意招待，日常礼节或者随意不拘。继续读孩子们的字，一周一周，看他们把本子写满，把话写温暖。

除过温暖，我什么也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