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路改造和出租车罢工,小范围的波及日常生活。车子用的少,双脚就用的多。盛夏季节,九十点钟的太阳已经炙热,有时候,忘了带伞,就晒着大太阳走。那一天,我裹着一条纱巾在路上走,起初觉得难为情,后来却走到坦然。不顾别人的目光,随心所欲,是偶得的自在。
所住的地方,唯一的好,是大面积绿化,供行走的小砖石路,细到仅容两人并行。小路曲折,依着草木之势,在竹影花光间蜿蜒。入夜后的静,凉,空,叫人欢喜。如果是雨夜,处处都可听闻雨落在树叶上的沙沙响,而空气类山中。
夜晚归来的人,站在小路旁,对着茂密的幽树,像处身大自然的氧吧,自由呼吸。人与树木与花草的关系,是慢慢感知出来的亲切。
住一楼的人家,花草盈目,根本用不着温室养花。一窗竹影是真的,就在窗下,一棵桃树是真的,果实已经累累,桃树下闲置的石凳,只落着日影和树色,酢酱草开着的清晨,桑果被风吹落在石阶边,清气散发,是屋前窗后。我最艳羡他的一窗竹影,直遮蔽了整扇窗子,恰好对着厨房,于这家的女主人,是何等惬意的事情,若是揉着面团,若是搅动着一锅粥,若是择着一棵水芹菜,腾出几眼来看看外边,想一想即将归来的人,怕不由得生出一份无由的欣喜。
路上,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人,彼此交会,随即飘散。
凡是有树荫的地方,都可以看到老年人围着桌子搓麻将,这个小城,人行道是老年人的,树荫是老年人的,光天白日里在街边搓麻将的事情,是老年人的。
一路走,像翻着一本相册,不被加工美化的影集,朴素的色彩,简单的画面。
低头坐在小椅子上,穿针引线,做着一张巨幅十字绣的中年妇女。
热腾腾的葱花饼在平底锅里,被浇上黄橙橙的油,发出滋滋的声响,做饼子的小伙,往纸袋里夹称好的碎饼块,他始终低头,嘴唇四周的线条,沉默倔强。这样的沉默倔强,我在很多少年的脸上读到过,街头的小商贩,倒是少见。
三个老头子,在树下谈论一堆烟叶,烟叶的种植,收割,晾晒。
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站在门口台阶上,独自看着路人,看着新鲜的世界,目光胆怯。
人行道的一头,太阳白花花倾斜,一个老人,白了头发,穿着一件洗得发黄的白衬衣,衣袖长长地搭在手腕上,膝盖托着一个生字本,握着笔,一行行笨拙的字,被铅笔写下来,他写着店铺的名字,他所不懂的各种店铺的名字,一笔一笔的练字。他安静地坐在闹市里,坐在路旁,坐在一个人的世界里,那么老,那么孤单,那么醒目。一抹白,醍醐灌顶。
我听见女人对男人说:门口的路被挖断了,车子全过不来,你窗下的车站消停了,你也可以消停几天。
男人说:你傻呀!修路,挖掘机,装载机,尘土,砂砾,会消停呀!哪个更消停?
道路断了,出租车罢工了,宣传的广告没有人听也喊得高声大气,一些人在傍晚跳舞,一些人在路边等车,姑娘挽着情郎的手,老人坐在路口的转角沙发里,看上学放学的孩子,他一动不动,他到底在想什么,还是什么都不再想了?
你走在路上,我走在路上,世界站在路旁,等我们途径他的盛放与平常。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