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春天的前夜,刮了大风。 夜里醒来几次,听见门帘被卷起的声音,门帘高高飘起来拍打着墙壁,偶尔拍打窗台,哗啦啦的。 隔壁屋子里,有人在睡梦里笑醒,轻咳翻身。
变了天,窗棂上的黎明,全是风动。会下雪,心里一阵欣悦,便再也睡不着了。静听时,邻家的公鸡已啼了两遍,近来的每一天,都在这样的鸡啼中睁开睡眼,醒来时,家里人都在身边,父母,兄弟姐妹,像幼年的时光再次倒回。
陆续有人醒来,说昨晚的大风声,说吃什么早饭,轻言细语中,天就亮了。
母亲先穿好衣服,出了屋子,又立刻折回来加衣。她说:冻手疼。你们都要穿厚。在衣柜里一阵翻腾,为我们找着衣服,厚棉袄,对襟的棉马甲,抱到炕上暖起来,并不催促我起床,等衣物都温热了,再穿衣。
风依旧刮着,门帘高高飞起来,打在窗台上。我坐起身子,掀了窗帘的一角,看窗子里灰沉沉的天。父亲去收拾晾晒在后院的干柴,去苫菜园子里前两天刚葱绿起来的香菜和菠菜,进屋看见我还坐在炕上,就又喃喃地说:起,快起。
他总是这样催促我们起床,二十几年了,凡是在家的早晨,就会捂着耳朵,躲在被子里,一边睡懒觉,一边提心吊胆地听他院子里来来去去的脚步,不时地隔着窗子或走进屋里,一遍遍地说:起,快起。妹妹对着我耳朵也学着父亲说:起,快起。然后我们又拉拉被子,深深把自己埋进被窝。
直到母亲端了早饭,一碗碗地放在客厅的茶几上,我们这才陆陆续续地起床洗脸。母亲特意熬了白粥,里面放了枸杞,推到我面前,叫我趁热喝一碗。她还担心着我的胃,昨天痛了一整天,什么都吃不下,喝了粥,母亲是要带我去看病的,谁知道喝了粥,又在热炕上暖了暖,已经好多了。吃完粥,母亲也上了炕,窗外的天阴阴的,飘起小雨丝,这样的天气,还有什么能比一家人坐在一起说家常更惬意的事。
院子里的人呐喊着,一条鱼快死了。老四闪电一般蹿下炕去,他正在抢救一条鱼,人工呼吸中。
之前抢救过的一条鱼活过来了,这一条没成功,我们都说把鱼葬了,为它造个小坟,父亲说埋在葡萄树下最好,秋天里的葡萄会丰收。我以为,秋天里树上会结出许多鱼。
大家笑起来,风不断地吹起门帘,依旧拍打着窗台,好像归来的春风,说着远行了一年的絮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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