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去铺子里买碗,隔着青花的细瓷盘,一个女子正向另外一人倾诉,红着的眼圈和低低的声音,免不了引我多看几眼。她哽咽委屈的样子,憔悴的面容,容易令人联想到生活的困窘艰辛。始终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可我被那双含泪的红眼圈扑捉了,脑海中不断浮现她哭泣的样子。
一个清晨,我拧动单元的楼门,风瞬间窜进来,抬头的一刻,迎着目光立着一个干净的男子,惊异温暖的站在门口,恰恰也按动了门铃,陌生的眼神交汇处,彼此欠身一笑,错肩而过。门在后面咣的一声合上了,刚刚那一张温厚含笑的脸,却从虚无的空气中聚拢起来。
人群中,与陌生人的交汇,对望的寂定和喜悦,往往就只几秒。
过客匆匆,大抵如此。
亲人朋友的相陪,恒久稳妥中给人心安。只是,涉世的旅途中,与自己等寿偕行的,真真只有自身。而这自身,在烟火里修行,多半又身不由己,身不由心。唯独可以由着自己,无拘无束的,就是那永不得见,却鲜活真实存在着的己心。
年年行至此际,都忍不住回望,不过恋恋之情和期盼之情大抵相当。可能对于每一天,我都是这样的心态,对即将逝去的恋恋,对将要到来的期待。
所得甚少终是常态,光阴的消磨带来的虚度也令人沮丧,想着不得不撒手的又一岁,心里也似有忿恨,若说无悔,除了痕迹了了的爱,便再没什么了。回想处,难以欺瞒的仍旧是己心,告诉它静下来,并不是容易的事,尤其是内心深处持久的寂静。
到底我的心想要怎样呢?一直问,一直想,答案模糊。原以为可以相信,相信为数不多的依借,最起码相信自己的心底,但可怕的是,有时候心里根本没底,盲瞽一般在黑暗中摸索。或许,这就是一个人的性情,与生俱来的气质,要强行改变,真的太难。
画地为牢,自我囚禁,是很多时刻的写照。我在自己的孤城中,陷入迷阵,自己被自己俘虏,自恋中自虐,自虐中自觉自省,自我沉沦。反反复复,东奔西突,最后还是回到原点。心似乎被千丝万缕的东西缠绕,难得松绑。是因为我想太多,便不由得想得太复杂,或者想得太简单。有人说生活中的我,比别人多了几许雅致,几许诗意,烟火味少了,像淡淡的风景。其实,云淡风轻是带有一种禅味的,现世中的修行,不可谓不苦,真要无所挂碍,怕是需经过千磨万击,遍体鳞伤,结痂留痕之后,无奈的觉醒。
这些年里,每到心绪纷繁难平,就向音乐里去寄托。齐豫的《般若波罗蜜心经》便是不二之选。若逢心潮动荡,梵音能有镇静的效力,叫人暂得解救。应该没有什么一劳永逸的解救之道能优于死亡,死亡在根除烦恼上是能手到病除,却实在不能令人乐观,烦恼的根除如果意味幸福的连带绝迹,倒让人感到烦恼亦是喜乐源头依据,忍耐下去也算值得。
想必烟火中的禅味与领悟,需要一些甘愿和相信才能有得。抱定这念头,闲愁似也平添了韵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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