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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花的湖

(2013-04-10 22:57:33)
分类: 浮生

流花的湖


        别后犹记,那一面流花的湖,风絮如雪,碧水浮白。它静立岁月深处,待我沉腕落笔,蘸着时光的水墨,把这个四月软风细草,浓酒淡茶的相见,一一勾勒。

    

 

      这个清明,见了八叔。

      车子启程正是黄昏。满眼晚照,映着田野横陈的青绿红白,人间四月芳菲如锦裂帛,沿着路途缓缓扯开。

      进村,夜已深沉。唯有自家的灯亮着,狗听到脚步狂吠,母亲闻声开了门。八叔喊着我的小名,将我紧紧抱住,又用温厚的手掌轻轻摩挲我的脸,说着亲昵的话。

      屋子里弥漫的烟气,酒气和饭菜的香气,让这个夜晚不再平常。七叔也在,坐在桌旁喝着茶。八叔呷了一口酒,微有醉态,意味深长地说:十六年呀,闺女!咱爷俩又见了。我点头称是,手里握着一杯茶,陪着他慢慢喝着,看往事一幕幕从杯盏中浮起。   

 

  

      白银时光,真如一片碎银,久久地,深深地压在生命的底部,给我闪亮的故事,慢慢回忆。

      八叔从河西部队退役后,就去了白银。

      白银,荒凉萧条,漠风猎猎。我常回想起一夜夜窗外诡异的风声,一夜夜风带来的沙粒和尘土落满地板的清晨,嘴里可以回味出黄河水的苦涩,想起晚间楼下的小卖铺里七块一包的云烟,想起冬天里电厂门口牛肉面馆前的火爆生意,想起一个叫做小施的靖远女子,和女子嗑瓜子磕残损的牙齿,以及她送给我的一双墨绿色缎面手工布鞋,想起二伯和大哥合伙经营的餐馆,餐馆里吱吱呀呀响着的压面机,餐馆里午间时候来帮忙卖面条的我。

     

      我也在白银生活过半年,我从未忘记。

      许多午后,上班的人都走了。我便一个人在窗下看书,唱歌或者弹琴。有一本写庄子的漫画书《自然的箫声》,曾经一遍遍翻看,总是不能明白。简谱,二伯和八叔教我一些,也手把手弹一段曲子,只是我愚笨,学不好。我喜欢听大人们说话,说红会的工人闹事,说矿上的罢工,说地方上的趣事,还喜欢听八叔谈论萨克斯,听他们在茶几上下棋时,响亮的落棋声。

      那一年元旦,八叔参加了厂里的军乐队演出,在远远的观众席上,叔母指着一身演出服的八叔说,看你八叔好看不?八叔是爱吹萨克斯的,但这次我问他,他说早不吹了,老了,牙齿不好,漏气。我看看他一口整齐的牙齿,知道他在撒谎,只是因为他现在和叔母分道扬镳,萨克斯才荒废了。爱好,也许只是一份心境吧!

     

     八叔爱喝酒,也常醉酒。

     一晚又是醉了酒回来,那次家里保险丝烧掉了,漆黑一片。他硬是找了手电筒,把我拽起来陪他聊天。他跟我说他读高中时候,家里很穷,他不愿意再读,是姑姑许诺他一双白球鞋,他才读完的。后来就去部队当武警,当了十七年兵,若不是为了叔母和家庭,还能往上走。可是,生活总有那么多不如意。他泣涕泗流,拉着我的手说:闺女,还是读书才有出息,你懂吗?你不能像我一样窝囊着过。

     我知道八叔的不如意,但也只是了解一二。常有人打电话到家里寻仇,常见他出门带着枪,有一回喝醉,枪掏出口袋就扔在桌上,后来二伯说,那枪子弹已经上了膛,好在我帮八叔收起来时候,没什么好奇,就只是放进抽屉,八叔醒来后,还心有余悸。

 

     离开白银,是因为八叔说:得继续读书。于是有了现在这样生活着的我。

    

     八叔和叔母分开后,我和他隔着视频掉过一场泪。而这一次,陪他同来的,还有他的小女友。回来的第二天,下了雨,我们就坐在床上打牌。

     靠在八叔旁边,听他嘴里吵嚷着要叫对家破产,谁知道,这漫长的破产行动,从早晨一直到晚上才实施成功。一些时刻,我趴在八叔肩上,他转过头说:上茶。或者说:捶背。我便去做。在他身边,有暖烘烘的感觉,很幸福,犹如一个孩子,只想受宠。

     另一个早晨,我洗完头发,八叔也要洗。他的小女友,给他洗了头,他说由我吹干。我们向他讨五十块劳务费,他反倒跟我们耍赖皮。这么多年来,我以为八叔头发早已衰颓,谁知道还是那样浓密油黑。我一手拨弄着头发,一手举着吹风机,偶尔分出一根白发拔掉,他就喊疼,小孩似的。我喜欢给八叔吹头发,慢慢地吹干,更多的,或许是想尽一份孝心,享受这一刻难得的天伦之乐。

  

    去游园,是因为知道第二天就要分别,所以赶着好天气,一起出来看看花。前一天下过雨,空气冷冷的,大家捡着阳光里的小路去走,他跟在后面,举着相机叫我回头,片子里有许多张脸,是身旁如织的游园人。

    樱花已经败了,满地落蕊。他叫我去樱花树下拍的那张,和樱花一样萧条。我走在前面,指给他好看的牡丹,我爱白,他爱红,互不妥协。走到一个山坡,大朵大朵的牡丹织锦般一派粲然,他站在高处,出神地看着花海,久久不动。

    我在一口种植睡莲的水瓮旁,坐下来。他的女友拉着他去看一棵高大的花树,满树星子似的白花,缀在枝头,开得密不透风。我看着他们在一起说话,他的女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得很开心。

    园里人迹往往而是,唯有那一面飘絮浮雪的湖,寂静着,疏旷着。走也走累了,不如到湖边坐吧!

    八叔知道我有新相机后,也买了款好相机。他举着相机,对着湖面,对着远处的白桥,对着湖边的石椅,对着台阶上斜坐的我,一次次寻找,一次次按动快门。

     坐一坐吧!多静。

     看湖面!白絮,落樱,还有柳影,叫湖上白桥头的人群去流淌,我们且看这一湖静美的流花,让时间慢一些,再慢一些,在我们相见相伴的时候,缓缓地流。

 

     最后一个早晨,阳光格外好。

     母亲在厨房里烙饼子,我过去烧火。八叔在院子了刷了牙,侍弄了一下花草,也搬了凳子同我一块坐着烧火。麦草扬进去,烧出一片暖焰,清冷的早上,我们三个人,烙着饼,拉着家常,也取着暖。

     我们都知道,就要分别了,阔别,不是一个轻松的字眼。

     我还知道,八叔陪我坐着,用烧火签子挑着火灰,用脚划拉着地上的锯末,他心里想的是离别,想的是匆匆一见后的后会有期。我也是,多想可以伴得久些。可是,生活还是生活,我们都有自己的轨迹,交汇只是一瞬。

 

      开车前,我与他们谈笑着,装作若无其事。后来,八叔整了行装,倒好了车,又站到了我身边,他同父亲说着道别的话,偶尔留恋地看一眼我,我鼻子就酸了,强忍着不哭。却还是哭出来,我们拥抱在一起,抱了又抱,八叔别过脸去,把我塞进车里,大声说:走吧!有空来白银。

 

     我向南,八叔向北。距离和时间,无限扯开去,荡开一面湖来。

     那是一面流花的湖,风絮如雪,碧水浮白,静立岁月深处,喂养离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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