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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有个盛满清水的瓶子,里面游着子涵分给轩的两只小蝌蚪。瓶子就放在我的左手边,伏桌时候,我忍不住去看它们。
随手立起一本书,遮住光线,这是我此刻能够模拟的旷野之色。我想,它们来自一条清溪,或者一面池塘。那里白天水云相映,山湖迷离,这一季的天空飘着杨花点点,岸上正是芳草萋萋。夜来星月呈辉,鸟啼和着流水,啾啾潺潺,浮萍随风微微飘移,鱼儿从身边掠过轻轻摆尾。
这一切的原本,永远是我模拟不及的自然而然。离开自然的水域,生命只能枯竭。因为,所有人工的营造,都设置了蔽障和瓶颈。
瓶中日月怎比在天地间,高广的无极与自由。多半时候它们分离着,各自悠游,轻快摆尾,紧贴着瓶壁底部,把黑色的尾巴甩动,一圈,又一圈,像忙碌的游艇,环游壁间世界;也有时候,它们抵着黑色的小脑袋,在一起打着哑语,默然地,相对一吻,然后各自转身,继续漫游,追溯。似乎是寻觅,又似记取。走在前面的一只,偶然能立于原地,将自己的行走感悟,指于另外一只参看。
水域,只是瓶中,轻松探底,缓缓浮出。可以掌控的深广,却是它们无从跳出的囹圄,因为瓶颈,这纤细优美的弧度,为人生设限,即使变身为蛙,也是徒劳。无需悲悯的人生,死是最后的底牌。亮出底牌,才能真正赢得自己,交付肉体,让心灵破开胸膛,轻盈起飞。只是,我不知道这小生灵是什么样的心灵,却始终相信“看到的一切只是表面,最重要的东西是看不见的......”。
必先死去,才能活来。失去一切,那从未真正得到的一切。而一切,恰是浮世抛出的鱼饵和漂亮的钓钩。打出最后的底牌,管他是世人眼中泣泪淋漓的悲剧,还是诗人心灵华美洒脱的离席,都是无需矜悯的回归,不必夸耀的拔离。
跳出掌心,脱离操控,是出走也是回归。现在,我们要思考的,正是如何获得救赎与自由的问题?
瓶颈,我们和蝌蚪有相同的处境。唯一不同的是,我明天就可以大发悲悯,放他生路。而我们,只能自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