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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初春的午后和黄昏,我在止园。
我走了几遍旧宅里枣红色的木楼梯,听高跟鞋敲击着木板,一声一声孤独而沉重。我站在乳白色的窗帘后看午后的光影,嗅着陈旧的气息。我打开窗户,看园中苏醒的花蕾,叶芽。我透过玻璃,能看见古城里骤起的满天沙尘。我在灯光下去读一封封隔世的家书,看墙上的黑白照片,看橱窗里黑色的长筒战靴,钝了的佩刀,以及临死时破旧不堪的皮带,那更旧的灰色旗袍。
看了太多旧的东西,看了便忘了。
入心的只是这时初春的柳色,园里窄仄的石径,石径上,木椅上,我停留过的时光。
我第二次回到止园,是因为无处可去,在这样一个多风扬尘的黄昏,一个人走了一段枣红的楼梯之后,默默地坐在花园边,斜倚着椅背,浅浅地看了一眼那时的天色,这初春傍晚,落寞,寒冷,而我形单影只,无依无靠。只是在止园里,再一次陷入沉默,像所有过去的,从未言说的时光,我停下疲惫,瑟缩着坐下去,枯坐着,仿佛在认识,又像在忘记。
之前,我已在我的高跟鞋里,游走了多半天,一个人,没有方向,没有目的,飘荡,飘荡。站在人群中不知何去何从,像个迷路的孩子,满心忐忑,举目无亲。
谁?是我此刻能够依恃的,没有谁,我只有我。
一路忍着疼痛,向西向西,穿过拥挤的人群,穿过飘着饭菜味的街巷,我去看身边是什么样的行人,全是陌生人,不去想时间,饥饿我已经不觉得,只是一路独行,每一步踩出去,都有茫然若谬的怀疑,都是唯恐背道而驰的犹豫不决。
还好,我想起了止园,一个唯一可以确认的地方,似乎还有人可等,可寻。
止园门口,有个名叫“趣玉”的地方,是青年路上的旧铺子。我一眼相中了一块玉坠,它青白的色,温润的辉泽都叫我留恋,握在手里,不想放手。玉是一种缘分,只是因为多看了一眼,便不能挪步。还好不是特别昂贵,我便买了它。想想,也算是一个纪念。
主人帮我戴好了玉,推我去镜子前一照,我深深地爱上这块玉。
现在,我戴着它,它的温凉青白,正好用来铭记。
我该起身了,因为止园的老者,正用拖布擦着一节节楼梯,一块块地板,走进幽暗的房间,去关窗,去锁门。该走了,姑娘,这么冷的天,早点回。老人望向我,慈温的目光,淡而深。
我的手,拂过柳枝,拂过朱红的大门,拂过一棵年老的树,我拂过了初春午后傍晚里同而不同的鸟鸣,想我真的该走了,离开这一天的止园,离开初春里疼痛不已的倒寒,止住观望的眼睛,深深低下头去,默认,否认,再不相认。
有人叫我的名字,平日里生疏的人,在那一刻,突然很亲。一起去喝了杯咖啡,握着暖暖的杯子,我知道我终于获救了,至少有人会来,接走我,笑着说:我们回去吧!
我走了,止园。曾经来过,带走了一块玉,它帮我记住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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