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
荒郊里落寂无人, 莎草蔽径,蒿艾如麻。
残垣间树木森茂,偶有鸟语格磔,声起处,若抛绣针,牵辉引芒,补花缀叶,织就一庭翩然风致。
窗下留碎琐虫迹,阶前颓败枝叶横斜叠压,蛛网在悬,野果裂卧。
墙篱坏损,庭野通连无隔。屋后青石兀立,苍苔半覆,绿滑可爱。傍石菊色粲然,抱丛自赏。细婉亭亭如女子,举袖香袭任花气随风,对空渺思送一抹碧波罔极,低昂俯仰,往来眺注,瘦怯凝寒,娇不胜衣。
青靴带尘,皆抛却,江湖过客。
鲜衣怒马,全无意,朱门王孙。
天高莫问,是处芳踪,因谁淹留? 何物似情浓!
可寄红叶,秋心堪酬。
(二)
“野外有一人,独立无四邻。彼见是我身,我见是彼身。”
孤独,是一剂良药。
我总是伺机逃离人群,投身自然。
果园荒弃了之后,草屋就开始偷吃虫蛀的落果。
还有倔强的仙人掌,匍匐在树下打磨钢针,这针想要与鸟鸣软硬兼施,驱逐入侵者。
三颗苹果腐坏在石阶上,身边的落叶急着掩埋尸体。
野菊围着大石,像在整理餐桌,邀我赴这饕餮盛宴,花香酿酒,期定重阳。
柿子亮了,我熄灭油门,等待通过。
树叶打了个手势,我一跃就跳过矮墙,小路正长,等我去丈量。
那里有流浪,有生锈以后,再也无人打开的锁。
(三)
枯叶在枝头垂钓大地。
这大地属于流浪者。
荒屋,属于流浪的花朵,她们靠在庭院与旷野的边界上,欣赏一根横梁。
屋顶,属于流浪的小猫,三只在屋顶晒太阳,一只在破损的瓮旁喝水,这天赐的圣水。
狗圈是空的,空的还有食盆,一切都虚设了。
花朵和猫生活在一起,没有听说过虐杀。
我只是个入侵者,院里的猫扭身进了玉米地,离我不到十步的玉米地。
看见我举着相机,它就转脸闭目,冷漠而霸道。
枯叶也是好的,它不知道我只是想捕捉几片风中的叶子。
这可怜的秋色,它抖抖胡子,嗤之以鼻。
我以为得到了很多。
(四)
草叶上的昆虫,色彩艳丽,它们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它们没有死,只是在看风景。
蚂蚁太忙,无论我怎样定睛凝神,都跟不上它的脚步,它在草叶上得到了什么呢?
野蜂披着老虎的外衣,飞到树干上,踩着几只昆虫的脊背一路向上,突然又像忘了目的,转身飞走。
后来,它返回阵地,在我的小腿上初试剑锋。
另一只野蜂,是他的兄弟,它们偷袭成功,相携而去。
还有草根处的蜗牛,隔着厚厚的墙壁听我的脚步。
我敲打着那把生锈的铁锁,要把大地叫醒,把虫子叫醒,把即将沉睡的草根叫醒,把桃叶叫醒编写历史,再附记一首情诗,寄给春天。
(五)
一朵高高的生姜花,模仿了菊的黄。
我在路边捡了一支笔,想起了顾城的白纸。
这黑的黑和白的白,写着最笨拙的诗句。
秋天,风轻轻一吹,就远了。
我,刚刚一起身,就老了。
谁,能把我埋在他的深秋里?挂一枝相思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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