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体课072-0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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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人体课(长篇小说) |
072
回家之后,我一边整理白天金卓如的录音,一边等梁莹。好几次对着显示器低下头去打盹,感到很疲乏。我只是听金卓如讲了一天,就累成这样,梁莹除了听他的讲述,还要光着身子摆姿势做动作,应该更累才对。她现在会不会正对着病床上的朱晨光打盹呢?要不是朱晨光的屁股被打得肿起老高,连坐得都没法坐,我还真有点不放心。她要陪到什么时候呢?不会一通宵吧?尽管病房里还有别的病人,可让自己的女朋友和别的男人一起过夜,我还是觉得没面子。想去医院找朱晨光,但又想,我去叫她走她肯定不会走的,万一在病房里同她吵起来,岂不更没面子?还是就在家里死等吧。
还是考虑传记的写作吧,文革后就主要写他的作品了,首先要列一份清单出来:画了多少画,卖了多少画,多少画出国展出,多少画得了奖,多少画被世界各地的美术馆、博物馆收藏。本来想找江葭要这样一份清单,江葭却说搞不清楚,那我只好自己收集资料开列了,从明天开始就去北京图书馆,详细查看近二十年来的美术书籍和杂志,一定能找到一条清晰的脉络……
这样想着想着,上下眼皮直打架,终于熬不住了,就和衣闭眼,躺在床上。半夜里感觉有人在给我脱衣服,知道是梁莹回来了,也不想睁开眼睛,就让她脱,脱完之后,我搂着她,一起睡去。第二天我醒来时一看表,上午十一点。
我推醒梁莹,问她是几点回来的,她说是清晨六点。真陪了一个通宵,太辛苦了,我让她接茬睡吧。她却坐起身来,说一直睡不踏实,可能是累过头了,反而不想睡。我就搂着她说话,问朱晨光到底怎么样。她突然笑了,我问笑什么,她不肯说,我就挠她痒痒,逼她说,她终于说:“我给他把尿来着。”
“啊?怎么把尿?”
“怎么把?就这样把呗。”她抓住我的小鸡鸡,做了个示范。
“啊?你抓他的……”
“那怎么办?半夜里他说要撒尿,憋不住了,实在没办法。他屁股大腿都肿老高,一动就疼,两只手不撑住床根本没法抬起来,只好由我把尿壶给他伸到肚子底下,再给他摆放好位置。白天的时候还可以找邻床的一个老大爷帮忙,可深更半夜的,怎么麻烦人家,只好我给他把了。”
“你趁人之危占他便宜,他说不出什么来还得谢你,高,实在是高!”
“放屁!”梁莹使劲捏了我一下。
“难怪你那么积极主动地去给他陪床呢,我终于找到原因了!”
“再说,我捏死你!”
“你捏吧,越捏我越舒服……哎呦,你捏哪儿啊?”我疼得叫起来,随即翻身压住了她。
一摸她的肩膀,感觉手被针扎了一下,是静电。既然来电了,爱就不得不做。算起来我们有半个月没正经做爱了,今天的感觉似乎很好,摸着她哪里,觉得她的皮肉都在抖。她的指甲可能是在医院里无聊的时候铰过,尖尖的在我的后背上划来划去,轻微的酥痒刺激得我热情勃发,加重了手指上的力量。我闭上眼睛,今天在金卓如的画室里她的那些姿势,一个一个在我眼前闪现,感到似乎是和许多个她同时做爱,一下有了帝王般的感觉。我的手指渐渐深入,她开始了撩人的呻吟。我把耳朵贴在她嘴边,欣赏着动人的音乐。她唱出了一排排的颤音和高音,我终于忍不住了,对准穴位刺进了她的身体。
但自己的器官很麻木,虽然加紧了动作,体内并没有兴奋的感觉。她似乎也意识到了,双手在我的后背、腰间和屁股上撩拨,想激发我的欲望。我想可能是前一天太累了,感觉激发不起来,只好大干快干,加紧节奏。但铁砂掌似乎碰到了太极拳,所有的力量都擦肩而过,被化解为无形。我将她翻过身来,双手用力拍打她的屁股,但她的体内居然变得干涸了。她也不甘心,将我按倒在床上,骑在我身上左右摇晃,上下颠簸,我的两只手在她的腰间和乳房上反复折腾,但欲望的潮水退得越来越快,最后只剩下身体在摩擦,彼此完全没有了感觉。
她趴在我身上喘着粗气,我轻轻抚摩着她的头发,不知道她是要暂时歇一下再进入第二回合,还是就此罢兵。她将舌头探进我嘴里,我忽然觉得她的口气不好闻,把头侧向一边。她立刻泄了气。翻过身躺在床上,生气地在我肚子上使劲拍了一下。
我和老洞、臭鱼和瘦猴在酒桌上多次谈到性爱,他们总说能坚持多长时间,似乎时间是性爱的标准。我的经验和感觉却完全不同,觉得时间的长短实在无关紧要。有时候也许只有三分钟,但欲望的潮水汹涌澎湃,两人同时到达了酣畅淋漓的境界,非常舒服。而像刚才那样,即使半个小时一个小时,双方都没有感觉,又有什么意思呢?而且当我感觉好的时候,梁莹的感觉也很好,我感觉不好的时候,梁莹也提不起劲来,两人的感觉总是同步的。这回本来有半个月没做爱了,我憋了这么久,应该很容易早泄才对,没想到却一点都出不来,真是奇怪。
“你是不是刚才听了我给朱晨光把尿的事,心里有障碍?”她问。
“怎么可能呢?我嫉妒谁也不会嫉妒他这么个小孩呀。刚开始感觉很好的,就是进去之后,突然发动不起来了。”
“怎么发动不起来?”
“不知道,好像铁拳打在棉花上,借不上劲儿。”
“那你是怪我了?我感觉一直很好呀,是你刺激不了我。”
“我干吗刺激不了你呢?我没问题呀。”
“你想什么了?”
“什么都没想。”
“你进去的时候想的是什么?”
“就是往里进。”
“讨厌!你是不是在想金老爷子呀?”
“我没想,你想了?”
“我突然想起他说的那个大洋马。”
“原来问题在你那里,是你想得不对呀。”
“我是想跟那个大洋马学,好好浪一浪,刺激刺激你,没想到你反而没感觉了。”
“你那么一想就假了,所以就刺激不了我。做爱这种事,两个人最好都跟着感觉走,顺其自然。什么前戏后戏的都没用,高潮是可遇不可求的。”
“是,林老师。”
“下次注意啊。”
“知道了。”
我们俩同时笑起来。记得上次她在美院教室里给金卓如当模特,回到家来我们俩一夜销魂,做到了迄今为止最高的境界。这次她也是给老爷子当模特,我们回来也做,却是这样失败。我有点怀疑她刚才的热情是伪装出来的,她似乎是故意想迎合我,因为一直在观察我的身体状态,所以没把自己的感觉和欲望调动起来,才导致了最终的失败。她内心里可能还是有那种想法,觉得脱光了衣服给别人当模特,挺对不起我的,所以要在床上补偿。想到这一层,我紧紧地搂住了她,心里更爱她了。
“今天你听老爷子讲那些事,是不是哭了?”
“没有。”
“我都看到了,你躺在衬布上,把脸侧到那边去,怕我们看见。”
“我是觉得他太惨了,要是换了我去经历那些事,一定早死了,哪里还能活到八十?你呢?”
“我也早死了。所以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就说他出狱前那次发疟疾吧,没医没药的,居然也能挺过来,要是最后这一口气挺不过来,他死在监狱里,今天我们能看到的所有的作品就都没了,他在中国美术史上,根本留不下名字。成功除了自己的努力之外,还要经受得起许多灾难和打击,另外还要有很好的运气,所以说,一个人不努力固然不行,但仅靠自己的努力也是无法成功的。”
“你说是不是该相信一点命运呢?命运也许至少有一部分是注定的。”
“就算相信命运,命运又是什么呢?就说我吧,我是不是应该经历一次大难,才有希望成功?”
“你最在意的是自己的艺术,我最在意的却是自己的归宿,一个可以相伴一生的男人,是你吗?”
“我希望我是。”
“你决定不了?还是你不相信我?”
“我有时候连自己都不相信。”
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那二十万块钱的事,应不应该告诉梁莹呢?如果现在还不说,就真要永远瞒下去了。将来她真的知道了,会怎么看我?可现在要是说了,梁莹再也不肯去给老爷子当模特,那可怎么办?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
我知道,这个时刻就是我俩关系的分水岭。因为我已经决定了要永远瞒她一件事情,而这件事又迟早是瞒不住的,因为知道的人已经不少了。瞒不下去又要硬瞒,那就只能说明,我并不是很在乎她,起码是没有把她看得比那二十万更重。虽然我不愿这么想,但这是惟一合乎逻辑的解释。
我忽然有了尿意,起身去上厕所,排泄的时候又想起梁莹给朱晨光把尿的事,回来就问梁莹:“你说潘灯陪床的时候,是不是也得给朱晨光把尿?”
“应该是吧,朱晨光老打吊针,一天下去四瓶,那么多水灌进去,尿能少得了吗?潘灯跟我说,前几天她晚上陪床的时候,实在困极了,就趴到朱晨光的病床上睡了一会儿。”
“那他们没在病床上做爱吧?”
“放屁,朱晨光都那样了,他做得了吗?”
“等他病好了,估计就该做了。”
“你老想别人做不做干吗?狗拿耗子,难怪自己做不成呢,报应!”
073
接下来的半个月,我中断了对金卓如的采访,每天都泡在北京图书馆里,查阅近二十年来的美术杂志和书籍,了解各地历年历次拍卖会的情况,对拍卖过的金卓如画作进行统计。至于他的画作在各家画馆、画廊和文物商店出售的情况,实在是无法调查统计,我只走访了北京几家比较大的画廊,获得了一部分资料,聊胜于无吧。不明白江葭为什么不肯为我提供这方面的资料,真的只是怕麻烦吗?还是有意想隐瞒些什么?这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
这半个月里梁莹到金卓如家去了五次,每次都算八个小时,加上先前我和她一起去的那次,江葭需支付4800元的报酬,也就是说,借给朱晨光的那五千元住院费算是挣出来了。可金卓如还是一笔都没画。每次他都只是让梁莹脱光衣服,不用刻意地摆姿势,只要在画室自由活动就可以了。这不是拿钱打水漂吗?梁莹说,她就这样干拿钱不干活,倒有点不好意思了。我对梁莹说,只要你脱光了衣服让他看,那就是工作,他当然得给钱了。要不然人一个大姑娘凭什么脱光了衣服给他看呀?梁莹骂我,你这张臭嘴,不喷粪就痒痒呀?
我问她老爷子有没有跟她交谈,她说,很少,基本是一问一答,一天也说不上几句话。金卓如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不知道想要看出点什么来。到了最近这两次,梁莹实在是闲得无聊,倒在衬布上就睡觉,从上午一直睡到下午,一觉醒来就拿钱走人。我说,你老这么睡,可别着凉了。她说,不会,那屋子里暖气开得可足了,比在家睡还舒服。我说,那你干脆在那儿睡得了,别回来呀。梁莹说,这是你说的,等我真不回来的时候,你可别找我。
最近这两天,我发现梁莹不去医院给朱晨光陪床了,问怎么回事。梁莹说,朱晨光已经痊愈出院了,但因为旷课被美院开除,不能再回美院的宿舍住。朱晨光在北京有个亲戚,暂时住在他亲戚家,正在找房子。他计划先找一份工作,然后租一个小房子住下。
我有点为朱晨光打抱不平,他被人殴打受伤住院了,美院不说关怀照料一下,起码也不能这么绝情吧,以旷课为由开除了事。我打电话给臭鱼,问干吗开除朱晨光,他那叫旷课吗,他是在住院啊。臭鱼说,他也没办法,这是上头的意思,不是为了他旷课,而是怕留着他惹麻烦,谁知道打他的是什么人,以后还打不打,万一哪天给打死了,美院可不想背一桩命案。我说,你这说的是人话吗?臭鱼说,不是人话,但美院本来就不是人,而是一级组织。我家的保姆要出了这事,我肯定要管到底,可美院是个单位呀,单位领导得为单位着想呀,他只能这么办。也就是说,人都是好人,可许多好人组织起来的一个单位,就可以堂而皇之地不干人事儿。
我又想起已经快一个月没和老洞、瘦猴他们几个聚会吃饭了,自从老乐挨打之后,和他们几个狐朋狗友间的聚会就停了。我又给老洞打电话,提出聚一聚,老洞说,你小子刚签了二十万的协议,得请客。我同意了,把他们几个约在广外的一家郭林家常菜的馆子里。
074
老洞这次是一个人来的,我问他那个女画家呢,他说回河南了,现在隔三岔五还来个电话。她家里有老公,所以老洞不敢随便打电话,等着她打过来,这样倒好,省了电话费。等到臭鱼、瘦猴来了之后,我又提起朱晨光的事,骂美院这帮孙子没人味儿。
“你说也怪了哈,”瘦猴说,“老乐挨了打,朱晨光也挨打,这段时间怎么老有人挨打呀?下一个不知道该轮到谁。”
“老乐怎么回事,他怎么不来呀?”我问老洞,刚才在电话里我是托他约的老乐。
“他说有事来不了,但我估计是躲着你。”老洞说。
“躲着我干吗?”
“怕你再叫人打他呀。”老洞笑了。
“你什么意思?”我脸红了。
“别激动别激动,听我慢慢说,”老洞慢条斯理地说,“知道我们最近几次聚会,为什么没叫你吗?怕你找人揍我们。那天老乐挨打之后,是我帮他联系好医院给送去的,那小子下手可够黑的,打得老乐阴囊水肿,蛋子都鼓起来了。给老乐看病的还是个女医生,问老乐,睾丸疼不疼,睾丸疼不疼,老乐说,都肿这么大了还搞完疼?不搞都疼。”
大家都笑了。我本来想翻脸,被老洞这么一个黄色幽默也给逗乐了:“你怎么知道是我叫人打他?”
“你听我说呀。那天晚上我帮老乐看了病,医生说看完就可以走了,老乐还非得住院,怕命根子真的出问题。我又给他安排住院,可医院床位很紧张呀,真是没办法,最后在走廊上给他放了一张床。我就问他,到底是谁打的,他说他也不知道,我问他最近做了什么亏心事,他说没有,我说你最近勾引了什么小姑娘,他想了半天,才想起跟潘灯这一出。还说打他的那个人当时还说了,让他以后少调戏妇女。我就给臭鱼打了个电话,问潘灯有没有男朋友。臭鱼就说出了朱晨光,再一说相貌身高,跟老乐说的正好对上,就破了案。再一想,朱晨光怎么知道我们在哪儿儿聚会,臭鱼说,潘灯是你007介绍去的,这不就真相大白了。”
我笑了笑:“老乐也知道了?”
“知道啦。”老洞说,“小林,不是哥哥我说你,你这事就干得有点不地道了。你想打老乐,这是你俩的事,我们不管,可你也不能当着我们的面呀,起码事先也得告诉我们三个一声,你这么偷偷摸摸地干,不就等于不信任我们三个吗?”
“我要是事先告诉你们,你们还不告诉老乐?那我就收拾不了他了。”
“那你事后也不能不告诉我们呀,要不是我聪明,很快就破了案,老乐还得怀疑我呢?”老洞说。
“老乐这家伙呀,也是该教训教训了,弄得我很难做人,”臭鱼说,“美院的女模特,有一个算一个,他都想搞一把,一点不给我面子。好多女模特说,我就是给他拉皮条的,让她们去群众美术馆,就是把她们往火坑里推,一个个装得都跟处女似的,你说我替老乐这小子背了多大黑锅,我也早就想揍他了。007这回也算给我出了气,不过方式方法吗,有点问题,应该更巧妙一些,不能让他一分析就能分析出来呀。”
“你到底算哪头的?帮他分析的时候有你,现在骂他的也是你,将来把小姑娘继续往他那儿送的,还是你。”我说。
“这老小子吧,也是太恶心了,”臭鱼刚骂完,瘦猴又接着骂老乐,“你说男人吧,谁不花,谁不色?可你花你色,总得有点分寸吧,总得有个程序吧,总得有个礼节礼貌吧。他不,首先是不分人,不看对方是处女还是少妇,烈女还是荡妇,幼女还是老娘们,是个女的就想上。上的方式也太简单太直接了,开口三句话,说得满北京都知道,他跟他老婆关系不好,他做过输精管结扎手术,怎么干都弄不大肚子,你说这这这……这也太直接了吧?这哪像一个搞艺术的人说出来的话?”
“你们现在这么骂他,当着他的面,又是怎么骂我的?”我问道。
“怎么骂你的?无非是说你小子表面斯斯文文,骨子里诡计多端呗。”老洞说。
“跟你交朋友,后脑勺还得长个眼睛,怕哪天让你伦一闷棍。”臭鱼说。
“没有这么恐怖吧?我对你们三个可是真心的。”
“别介,你越这么说我们越害怕。”
“信不信由你们了。”我说,“不过我也想问,朱晨光是不是老乐叫人打的?”
“绝对不是,”老洞说,“朱晨光挨打的那天,他还在医院里躺着呢。老乐这个人,也就是有点色胆,别的方面胆子小得很,哪敢找人帮他打架?我可比你了解他。”
“那朱晨光是谁打的?”
“不知道。”
“我还是怀疑老乐。”我说。
“不可能,我们也不知道是谁打的,但觉得跟老乐没关系。现在他提起朱晨光还发抖呢,哪里还敢报复?你再别让朱晨光搞反报复了,冤冤相报何时了,老乐也就说了那么几句话,也没把潘灯怎么样,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我们又聊起了别的事,直到曲终人散,可我心里还是怀疑老乐,不是他还会有谁?
075
第二天我和梁莹一起去了金卓如家,我要了解金卓如出狱之后的情况,并向他核实半个月来统计的他的画作拍卖情况。既然江葭不愿为此与我合作,我只好绕过她直接找金卓如了。到金家之后,令我们意想不到的是,金卓如拿出了十几张炭笔素描,素描的对象竟然是梁莹。
同我为梁莹画的那些素描比起来,金卓如的素描不是写实而是写意的。显而易见,他画出来的人体比例与梁莹并不完全相符,对她的胳膊、双腿以及乳房在躯干的位置都进行了调整。她的胳膊被加长了,双腿也被加长,而乳房向下了一点,同时小了一些。她的腹部也被拉长了,呈瓜子形,好像是另一张脸。这样一来,纸上的梁莹比真人更修长一些,乳房就像两个果实,挂在了这棵人体“树”上。
金卓如的素描功力令人惊叹,线条简洁干净,果断从容,每根线条都是经过反复提炼的。我的素描线条,琐碎,繁复,同时显得有些脏,而且过于写实,好像是梁莹的照相底片。我的素描也许更像她,但并不美,而他的素描则把梁莹的美充分展现并且放大出来了。
拿着这些素描,我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我意识到,即使是毕生努力,也不敢奢望能达到他的水平,真是不敢望其项背呀。可以想象他在我这个年龄,从法国巴黎回到北京的时候,已经达到了什么水平,而我到他现在的年纪又能达到什么水平。看到他这些素描,我前所未有地觉得自己真是应该放弃美术创作了,继续浪费时间又有什么意思呢?
我是照着梁莹的身体一笔一笔画出来的,而金卓如则是默写出来的。这样的默写能力,有点像下象棋时不看棋盘下盲棋,没有卓越的功力是根本不可能的。梁莹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素描,嘴角渐渐浮起了一丝微笑,我知道,她完全陶醉了。她真正领略了艺术的魅力,知道伟大的艺术家能把她的美展现到何种程度,能把她塑造得比本人更美。
“您这都是在什么时候画的?”梁莹问话的声音都有些发抖。
“前天晚上。你走了之后,我就感觉自己快等到了。你知道吗?我一直在等这个时候,等了很长时间了。我在等,等自己的眼睛突然把你看清楚。前天晚上,把你送出门,看着你的背影,我的眼前一亮,突然感到就要看清楚了。擦了擦眼睛,闭上,还没有。我就等着,等着,马上就要来了。送走你之后,我什么事情都不干,什么话都不说,连晚饭也没有吃。就靠在沙发上,闭上眼睛,等着。一直等到凌晨两点多,你的身体终于清晰起来,我可以自如地控制了,把腿加长一些,把乳房调低一点,我兴奋在白纸上狂写,在心底呐喊,我找到了,找到了……”
金卓如说出灵感降临的过程,兴奋得像个孩子。
“您习惯默写模特吗?”
“我默写的工夫,从重庆时期就开始锻炼,到文革时期,默写就成了惟一的素描练习。特别是在监狱中,根本没有条件画素描,就只能在心里默写了。对于大洋马,坐了四年牢,就在心里默写了四年。等到出狱之后,我曾问自己,还能画她吗。当我落笔画出来之后,突然发现,原来默写比照着模特画在纸上要好得多。看一笔画一笔,会显得匠气,而在心里得到一个完整的形象,一口气画出来,才会生气贯注,笔随意到。因为这样画出来才不是你眼中的模特,而是从你的内心里生长出来的模特,这个模特经过你的心血浇灌,才是你的孩子,才会遗传你的基因,是你心目中最美的样子。”
“难怪您让梁莹来当了六次模特,却一笔都没有画,其实每次您都是在心里默默地画呀。”
“是呀。我终于画成了,太高兴了,以后我就可以用毛笔或者颜料进行创作了,我会出一批好画的。”
“您今天是想画画,还是接受我的采访呢?”
“哦,你来一趟不容易,不能让你空跑,反正回答你的问题的同时也能观察梁莹,两不耽误嘛。”
我们交谈的时候,梁莹已经在一件一件地褪去衣衫了。她一点都不羞怯和犹豫,又充满了刚进我的地下室时那样的献身精神。她是一个很有献身精神的女孩,当初为我献身,在美院教室里为潘灯献身,现在则是为金卓如献身。而我能给她的不过是精液,金卓如给她的是每小时一百元的报酬。我也拿她当模特,但画得一无是处,在我那里她与其说是模特,不如说是一个女友,一个伴侣,而在金卓如的画室,她才是真正的模特,是伟大艺术家的灵感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