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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南宋婉约词家笔下的“第一是”

(2024-06-09 10:25:31)
分类: 文艺评论
    
       姜白石與史梅溪,都是南宋婉約一派詞人中的名家。他們在自己的懷念與相戀情人往事的名篇中,都寫下了「第一是」這個很少有別的詞家所用的詞句。

       漸吹盡,枝頭香絮,是處人家,綠深門戶。遠浦縈回,暮帆零亂向何許。閱人多矣,誰得似長亭樹。樹若有情時,不會得青青如此。
      日暮,望高城不見,只見亂山無數。韋郎去也,怎忘得、玉環分付:第一是、早早歸來,怕紅萼、無人為主。算空有並刀,難剪離愁千縷。
        ——姜夔《長亭怨慢》

        兩袖梅風,謝橋邊、岸痕猶帶殘雪。過了匆匆燈市,草根青發。燕子春愁未醒,誤幾處、芳音遼絕。煙溪上、采綠人歸,定應愁沁花骨。
       非幹厚情易歇。奈燕臺句老,難道離別。小徑吹衣,曾記故里風物。多少驚心舊事,第一是、侵階羅襪。如今但、柳髪晞春,夜來和露梳月。
    ——史達祖《萬年歡·春思》
    
       這兩首詞裏的「第一是」,都表達了強調的語義。從程度上強調了這是最重要的,或者最讓人動情的。
       但是要註意的是,這兩句「第一是」,一句是女子對男子所言的深情叮囑,另一句則是男子想起往事為女子的行為所感。
       姜白石的詞中,多次寫到淮南情人。在《長亭怨慢》中,詞人用了傳說中的唐代韋臯與情人玉簫分別時留下玉指環相約以後重見的典故,寫了情人戀戀不舍分別的時候一再叮囑,最重要的是一定要早早歸來。「第一是」,在這裏是深情加重的表述。
        史梅溪的詞中,則是想起了難忘的往事。

        小徑吹衣,曾記故里風物。多少驚心舊事,第一是、侵階羅襪。

      在春天將要過去的兩袖梅風謝橋邊,徜徉小徑,不禁想起了故里的風物。多少驚心舊事,第一是,情人在月夜久久佇立階下,甚至夜裏的露水打濕了羅襪也全然不顧……
       這是化用了李白的詩篇《玉階怨》的詩意。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
      卻下水晶簾,玲瓏望秋月。

       這裏我們要說一句,一些解讀者對史梅溪《萬年歡·春思》中「第一是侵階羅襪」詞句的解釋是不確的。
        單看久久佇立在玉階之下露侵羅襪,似乎是多情的女子在等待情郎的到來。但是,細品李白《玉階怨》的題目與詩意,就知道寫的這位多情女子沒有在等待情郎,而是在明月夜裏暗自孤獨心傷,獨自在階下站立許久,然後回到屋裏,放下來水晶簾,隔簾望月,幽怨無已……這是因為,李白的詩是寫的分別難以相見的女子的哀婉幽怨,而不是寫還能與情人見面只是很晚才到的情景。因此,不能把史梅溪的這段詞句,理解為他想起的是情人的月下久久等待。
        這段詞句表達的,實際上是故里情人在情侶分離後的心傷與哀怨。因此,「第一是」在這裏強調的就是,這是多少驚心舊事中,最為讓人動情的。後面也寫到了,女子在分離之苦中隔簾望月幽怨不已,男子也是痛苦萬端。
        夜來和露梳月,其中寫到了打濕情人羅襪的露水,也寫到了情人隔簾相望的明月。隔千里兮共明月,此情此景,豈不讓人心憂。
        可嘆柳髪晞春,自己也是多年漂泊在外,如今已經頭發稀疏了。
        史梅溪的詞,寫得哀婉多愁,用了幾處典故,且以柳樹景物喻人。其中深意,應當細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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