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壬寅中秋之夜——想起二爷的智慧

(2022-09-19 07:28:28)

壬寅中秋之夜

——想起二爷的智慧

谁道玉盘亮?惹得我心寒。爷爷有位胞弟,我称呼他“二爷”。我是个无福之人,没见过爷爷,而有幸在二爷的世界里,生活了廿年,得到他老人家温暖而又有些严厉的护佑。二爷生于清宣统二年九月初八日,卒于一九八五年五月十九日,享年七十五岁。

二爷不善辞令,记忆惊人,虽生长在教育和医学之世家,却是不喜欢读书写字,更不喜欢持砭号脉,偏偏独钟耕种,由于目濡耳染,二爷能通背《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论语》等儒家著作。二爷中等身材偏瘦,留着半截辫子发式,直到七十年代中期,才理发成短头发。二爷长年务农,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除了过年及阴雨天气,很少看到他有闲暇之日。听先考讲述二爷轶事,当年也只是听听而已,也冇当回事,现在想来,我剩下的只有懊悔不已了。

同治、光绪间的家庭变故,使我家日常生活,变得异常拮据,致使二爷手持一银锭把玩,却不知道这是银子,可以顶钱用,为此,还落了个小小的笑话;1921年曾祖父仙逝,赵家私塾“庄岳堂”在爷爷苦苦经营之下,还是没能坚持下来,全家生活更加窘迫。小爷爷十二岁的二爷,抽空就去“公兴岳”家去“玩”;过了大约半年的光景,二爷给爷爷商量想干“砸白铁”生意,爷爷惊讶地问“你会?”,于是,二爷找来一块洋铁片儿,用剪子画画剪剪,用小锤儿磅敲磅敲,一会儿,一把铁皮壶的壶身,就有了雏形;爷爷非常高兴,于是,兄弟二人,便购置家物什和白铁板;一切停当,二爷负责制作,爷爷担当销售;为了练习吆喝叫卖,又怕四邻笑话,二人便来到洺河南岸,爷爷一声“卖白铁壶嘞……”,就这一嗓子,人却泪流满面,二人抱头痛哭,由此而扔掉了砸白铁生意。族伯赵心诚大二爷五岁,常常给先考开玩笑地讲,“嫑看咱叔叔辈大,家谱上有我,冇咱叔叔……”我家的族谱,最后一续是清光绪三十二年;心诚大爷是位虔诚的基督徒,是“福音堂”的执事,心地善良,见爷爷二人如此,遂对着爷爷说,“叔叔啊!您是在端着金盆子要饭啊!办学堂不行嘞,您还能看病啊,还能针灸啊……”一番话,惊醒了二爷和爷爷。从此,二爷负责农活,爷爷开始了行医的旅程。

我家河沿地,在小滃坑上边;1937年10月,日军侵占临洺关;某日,守桥日军三四人,到滃坑用手雷炸鱼,他们将浮上来鱼捞起,便回桥头兵营嘞;二爷见状,便从河沿地下来,坐在坑边等,一会儿,大鱼都浮了上来,二爷早已脱了外套,捆绑成嘞一个简易的袋子,捞起了好多的大鱼……二爷笑着说“这些小鬼子,不懂人间事理,一群癔蛋!小鱼轻,就先漂上来嘞,大鱼沉,漂上来得一阵的嘞!呵呵……”

龙神庙“扶鸾”,爷爷从死神门边,把洺阳村武姓财主的儿子拉了回来,武家承担了我家十几亩地的耕种劳作,“粪大水勤,不用问人”,为了积肥,二爷扫树叶、割杂草,沿街为买卖店铺义务倒马桶,在坍塌的磨坊空闲地,攒起的草秸粪粪堆,高过了厢房的屋顶;经过爷爷和二爷二人的拼搏,加上武家的帮助,家境渐渐地好了起来,二爷也迎娶了第一位二奶奶,建立了家庭。未几,这位二奶奶嫌弃生活清苦,就回了娘家,再后来便解除了婚约。1945年秋,临洺关解放。1947年2月,二纵五旅十四团为了补充兵员,临洺关六街开始强制征兵,成人男丁二人的个户,必须有一人当兵;北三街会场设在“北东街天坛庙”,临洺关人称这次征兵为“熬兵”。当时,大伯父正德公,英年早逝;于是,二爷对爷爷说,“反正咱家得有一个去当兵嘞!正德刚走,不能叫俊德去……”“你去我也不放心,还是我去报名吧!”“不能!您去了,咱家就散嘞!放心吧哥哥,我冇几天就能回来!”“咱可不能当逃兵啊!”“放心吧!不作逃兵,我自有办法儿”“啥法儿?”“天机不可泄露……”,于是乎,二爷穿上军装走嘞,爷爷却整天地提心吊胆,寝食不安。某天深夜,一阵敲门声,爷爷打着马灯,为二爷开来大门,但见二爷披头散发,蓬头垢面地回来嘞,瘦弱而刚毅地站在爷爷跟前,手里竟然还拿着部队开的路条,安然地回来了,爷爷为二爷竖起了大拇指,“真的不是逃兵”“嗯!不是!”第二天,二爷便到村公所报了个到,差事这就算过去了。随即,爷爷四下托人,为二爷迎娶了我难忘的二奶奶,建起了二爷真正的家庭。

民国时期,族人赵锡文,肄业于保定军校,任国军排长、连长、营长等,后任南京总统府干事;膝下无子,过继其弟锡武之长子,二爷作为北门代表,参加了这次“合适宴”。七十年代后期,后人因继承赵锡文家业遗产,而发生兄弟纠纷;法院要求当事人出具证据,而当年赴宴者的唯一幸存者,就是我的二爷;本来可以敷衍了事,谁也没想到,二爷却在法庭之上,原原本本地道出了当年的实际情况。有人说“你说声年代远嘞,记不清楚。这有多好,谁也不得罪。”“这个得罪谁嘞?我说嘞都是实话,愿意咋的咋的吧!”后来有人说二爷“不识时务”,记得先考当年说“你二爷是位勇者!”现在想来,二爷真的是位了不起的智者!

1952年,爷爷加入“永年县卫生工作者协会”,并任临洺关分会会长;1956年,帮助临洺关区创建“联合诊所”,后在城关“永年县卫生工作者培训班”,任针灸老师;由于操劳过度和营养不良,爷爷于1958年十月病逝。1962年十月,二伯父病逝;此前,为了给爷爷、二伯父治病,先考将在山沟养蜂的产品——蜂蜜、蜂蜡,和二爷徒步拉着车子,到邢台出售,就因为邢台的收购价格,比永年、邯郸的高……此时,整个家族重担,就落在了二爷身上;二爷视先考如己出,先考尊二爷如家严,叔侄二人,亲同父子,朝顾西家,暮念东家,舍小家而顾整体,任劳任怨,从无怨言;方才使得这个即将五零失散的家族,得以维系至今。文革时期,农村整治闲散宅基,大队部便可以在地广人稀的庭院,随意让别的社员就地建房;闻得此类消息,二爷急忙与先考商议,生怕失去了家族的房产,决定化整为零,由北西街大队民调出面,制定分家方案,在1968年5月21日,家族各户主事者,在队部人员宣读分家方案后,都表示无有异议;此后,准备要写正式分单时,大娘在大姑姑的指导下,提出了一个谁也冇想到的要求,当时,眼看着分家计划将成为泡影,二爷做出了惊人的选择,终于平息了这次意外,最终达成协议内容。在北西街大队某委员的宣读之下,族人皆无异议,街委十人才同时签名,并加盖了大队公章的分单,一式五份地分发到家族各户主手中,从而,避免了队部人员的歧视,并保住了家族土地的流亡。先考深情地对二爷说,“叔叔!您被伤了!”二爷说“咱都是自己,说这个干啥……”一段时间后,二爷对先考长叹道,“七辈子冇分家,在咱手里分嘞!冇法儿啊……”然而在数年后,“分家不公”之声四起,难道说“二爷、先考亏待大家嘞吗?”

上世纪六十年代初,族长赵天和联同族人赵心诗、赵心田,为一己之私,联手卖掉了宗祠,当时的大队长赵某,也从中渔利。于是,家族召开了紧急会议,商讨如何讨回祖产;起初,族人踊跃参加;中途,赵氏十九世西大街某,倡议道“倘若讨得回来后,我们再行出售,平分银钱。”“若这样,还打啥官司?人家卖是卖,我们反对;我们打官司讨得回来后,再行卖掉,这不是五十步笑百步吗?”一场家族辩论后,二爷和先考没有赢得族亲的拥护,而倡议平分再卖的方案,却赢得了支持,大家不欢而散。数日后,当此事对簿公堂时,族人只有二爷和心诚大爷,竭尽全力地鼓舞着先考,将整场官司打到底;最终在二爷和心诚大爷的鼓励下,官司赢了;同时,使北西街大队长赵某,受到了党内警告的处分,并在法院人员的监督下,赵某按时到法院学习法律法规。官司赢嘞,而家庭经济困难,族人也冇人来商议,赎回家庙的事,就这样搁浅嘞。多年后,二爷感慨地说,“咱赢了官司,赵家却输了家庙......”

某年,夏粮分配。从二爷那里得知队里要领麦子,二爷如此这般地布置一下,我和大姐欢天喜地的跟着二爷,拿着布袋,排着队,看着一堆堆颗粒饱满的麦子,脑海里想着白白的大馒头,不由地咽着唾沫......“嫑看嘞,赶紧往前灌麦子嘞!”二爷着急嘞喊着我,“噢!”我弯下腰和姐姐急忙地装着;“嫑装嘞!嫑装嘞!亏队户往后站,最后再说。”听到傅队长的吆喝,二爷急忙给捏上前说好话,只听着捏说“不行!谁也不行!干活嘞冇领,亏队户更不能领,嫑说嘞......”“往后往后......”会计附和着说“倒了倒了,把布袋里的麦子嘞倒出来......”记功员也急忙比划着。我们只好将装进布袋的麦子,重新倒回麦堆上,站到场边默默地看着别人,一包一包地装着,用队里的小排子车拉走。当大堆麦子装完后,剩下的场底子,二爷帮我们无奈地、慢慢地堆成堆,用筛子将土筛去,一上秤,斤数不够,“还增多少斤?”队长问,会计说短多少多少,“那就到仓库里领吧!”队长说完,回头给会计、保管说,“后半儿了,给捏领领啊”,话音未落,便扬长而去。二爷说“后半儿了,去仓库领粮食,记得把浮头嘞扒拉开,看见麦子是散嘞,再装......”即使按二爷的方法,我们领的粮食也能闻到霉味,到永年县粮食局面粉厂换面,都不会评上二等粮。

记得大约七八岁的光景,整天觉得饥肠辘辘,饥饿难耐;有一次,手里拿着凉棒子面黄蒸的,嘴上却冲着母亲喊道“娘!俺饿嘞慌嘞怪!”恰巧二爷在我家同先考闲谈,听我一喊,便面带愠怒地说道“你这个孩子,饿嘞慌就饿嘞慌,还饿嘞慌嘞怪,真真……嗨嗨……”二爷走后,先考说“你叫二爷着急嘞”,从那儿以后,我再饿嘞慌,也冇带过“怪”音。82年包产到户,我家的口粮田和二爷之间,相隔一家;无论是耕地、种植、除草、撒粪,看得到二爷都在努力地帮助指导;有一次,我在地里刮官垅,邻居家的婆娘是个泼妇,指指点点地老是说我刮得歪嘞,占了她家的田,我年纪又小,惹不起她,气愤地将刮子一扔,骂了一句“娘的B”,哭着就往北去嘞,二爷见状,一直在喊我停下嫑走嘞,我却穿过洺淑公路,越过路沟,直奔洺河而去,其实是想到洺河滩耍一阵子,逃脱劳作;大概二爷怀疑我是去寻短见,也不知走了多远,二爷气喘吁吁地撵上我,一把拉住我说“你这个孩子,给我回来……”望着二爷的脸,我哭嘞更恸嘞……后来,二爷把官垅给刮了起来,那个泼妇看着不偏不倚,中正无邪的官垅,一声也冇吭,起身走嘞;这时,二爷骂了声“真它娘嘞不是东西!”

八三年夏秋之际,细雨霏霏,早起就往田里锄地的二爷,在锄完大块地后,见小块地接近荒芜,心急如焚,饿着肚子一直锄到黄昏,而小雨时停时下,全部锄完田里的杂草时,二爷亦已淋得通身湿透;回家后,承德叔喝醉了酒,二爷非常生气,靠着我家的方桌说“这就行嘞!这就行嘞!这是个啥?这是个啥?……”先考和母亲,真的是规劝了好大一番;二奶奶给二爷拌好嘞鸡蛋疙瘩汤,放了好些生姜,希望吃下,能让二爷驱驱寒气;谁成想,天公不佑良善。是夜,二奶奶辛苦喂养的一群小鸡,被黄鼠狼撵的四处乱飞,睡梦中的二爷和二奶奶,半夜起来,望着满院乱跑的小鸡,一边逮,一边着急,折腾了一个多钟头,总算把小鸡笼子重新挂了起来,便回家休息去嘞;及黎明时,二奶奶敲门,先考应声而往,给昏迷中的二爷针刺……醒来的二爷病嘞,偏瘫嘞……两年后的夏天,刚收完小麦,二爷便离开了这杂乱的世界……

我是个福薄之人,没见过爷爷,但听到二爷常说起爷爷故事非常多……闲暇时,时常怀念先考,同时也怀念我的二爷;二爷的智慧故事还有很多,只是我忘掉嘞许多……望着空中的孤月,黑蓝之中,泛着白光,我虔诚地祈祷二老“人生临洺,名登天府。”

壬寅中秋之夜——想起二爷的智慧

二〇二二年中秋节之夜,江汉书于中和堂寓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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