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世间还有什么样的饕餮盛宴能比年夜饭更为热闹和温馨。
在记忆中,每年从腊月起,萧瑟、冷清的乡村就变得生动而忙碌,处处飘溢着过年的味道。人们开始陆陆续续准备年货,为过年做准备。灌香肠、腌肉、除尘、洗被子,忙得不亦乐乎。母亲也不闲着,父亲在外地工作,家里全靠她一个人张罗。
年三十那天,父母就早早起床。“孩子妈,多买点菜啊,咱家再穷,这年夜饭也不能太寒碜,孩子们都盼了一年喽!”父亲对母亲说。“孩子爸,我知道的。”即便生活再贫困,父母依然会想方设法,做出一顿和别人家一样丰盛的年夜饭,让我们大饱口福。母亲很能干,手脚麻利,买回一背篼菜,埋头分拣、整理、清洗。母亲将油烧热开始炸酥肉,不多会儿,黄灿灿的酥肉就出锅了,堆满一筲箕,油光亮泽,光看着就让人垂涎。接下来用沙炒花生胡豆,母亲手握锅铲,在大铁锅里来回翻动,炒好的花生香喷喷的,胡豆嘎嘣脆。
父亲一边和母亲说着话,一边在灶膛前不时地添着柴火,噼里啪啦燃得正旺,火光映红父亲瘦削而沧桑的脸庞。我们一帮孩子则在村子里风一样乱跑,你家瞅瞅,他家看看,叽叽喳喳,手里总能得到一把瓜子或是两块水果糖,笑闹声响彻小山村。
夜幕降临,一缕缕炊烟在村庄上空萦绕,年夜饭的香气愈加浓郁,四处弥漫。远方归来的人提着大包小包,牵着孩子急匆匆地往家赶。奶奶颠着一双小脚,拄着拐棍佝偻着背,站在院子外的核桃树下,失神地望着远方发呆,眼神空洞,面容忧伤。
“妈,进屋吃饭了。”父亲出来搀扶奶奶。“幺娃子,这么多年你大哥都没个信儿,也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死是活啊?”奶奶神情愈加落寞。
爷爷去世得早,奶奶含辛茹苦把几个孩子养大,一辈子没有再嫁。大伯是奶奶的长子,十几岁时被乡里拉去当了壮丁流落他乡。奶奶日日想年年盼,思念成疾,落下了心绞痛的毛病。每年过年家人团聚的时刻,奶奶每天都会来到核桃树下,站上好一会儿,盼着大伯能够奇迹般地出现。
丰盛的年夜饭摆了满满一桌,热腾腾冒着气,全是我们平时很难吃到的各种美味佳肴,屋子里香气荡漾,我们仿佛被熏醉了,心也醉了。吃年夜饭前,要先祭祖烧纸钱,再按辈分入席。年夜饭就是团圆饭,开席后,一家人其乐融融,挤在一起慢慢吃,慢慢聊,吃得热闹、温馨、幸福。
奶奶终是带着遗憾走的,一直到死也没能等到大伯回来。父亲总会对我们说这样一句话:“穷点苦点不算啥,最重要的是一家人团团圆圆,和和美美。”父亲已去世多年,他的话我们一直谨记在心。
如今生活好了,年味儿却淡了,亲人相聚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但是每年三十,不管有多忙,不管离家多远,兄弟姐妹们都会回家和母亲一起吃年夜饭,聊儿时的玩伴,看春晚,等新年钟声响起。年夜饭一年一次不能缺席,这不只是一顿饭,还蕴藏着思念的味道,更是亲情的味道,团圆的味道。我想,这味道不会随时光流逝,一定会在岁月里芬芳恒久。
岁月静好
小时候,最盼是过年,因为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穿上妈妈一针一线为我缝制的新衣,然后和小伙伴们一起跑到街上捉迷藏……
儿时的春节,没有电脑,没有手机,没有网络游戏,但我们依然很快乐,我和小伙伴们一起听收音机,看小人书,打陀螺,放风筝……我们总是觉得春节这几天时间过得飞快,还没等我们玩得尽兴,就又到了开学的时候……
到了上初中的时候,虽然盼望过年的心情不再那么强烈,但依然期待着一年一度春节的来临,除了缓解一下紧张的学习压力,还可以约上几个同学一起骑上自行车,去铁路那边村庄的老师家里拜年,虽然我上学时成绩不是很理想,但老师看到我们的到来,依然很高兴,热情地端出花生、瓜子和糖来招待我们……
后来,我中考失利,离开了学校,开始了漂泊的打工生涯,由于自己没达到老师所期望的目标,我觉得无颜面对老师,所以,初中毕业之后,我也再没去老师家拜过年,但每逢春节来临,我都会想起我的老师,因为是她教会我知识的同时,还教会了我做一个正直、善良的人,即使在社会的最底层,也要不失纯真,不失人性中良与善的光辉,也要努力向上……
到了“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心中开始做文学梦,于是,每逢春节,除了走亲访友,其余时间,我都把自己关在家中,去啃一部部自己节衣缩食买来的“大部头”,渴了,喝口凉白开;饿了,吃口凉馒头,我沉浸在书中文字组成的天地中流连忘返,书中的一个个方块字组成了一级级台阶,让我拾级而上,看到了一个更加辽阔广袤的世界……
如今的春节,那些曾经过年的往事像电影中的画面一样在我记忆深处一一闪过,令我感怀不已。我已人到中年,但我仍对春节充满期待,忙碌了一年,不管离家的路有多么艰难与遥远,我也会放下手头的工作回家看看,去拥抱一下年迈的母亲,为她轻轻梳理一下满头的银丝,然后再去轻吻一下爱人的额头,对她说一声“辛苦了”。年三十的夜里和家人们一起包饺子,看春晚……
我要珍惜当下,珍惜每一个人生的瞬间,珍惜每一个和亲人共同度过的春节。虽然生活依然艰辛,幸福生活要靠自己努力打拼,但和亲人一起度过的每个春节都会让我感到欣慰。
岁月静好,时光如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