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尾秀介《骸之爪》书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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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书摘连载 |
日本推理文坛最炙手可热的新锐作家
获誉“本格推理的新希望”
《骸之爪》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6952335/)
作者:[日] 道尾秀介
译者: 王蕴洁
出版时间:2012年12月
开本:A5
装帧:平装
定价:32
二
虽然之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腊月将近的山间空气比我想象中更加寒冷,我一走下开了暖气的出租车,便像乌龟般缩起脖子。
“谢谢,辛苦了。”
我从弘幸写着“住宿费”的红包里抽出几张钞票交给司机。他说了声“谢谢”,就笑着倒车离开了。
“好,那么——”
我转头看着目的地。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左右两侧的围篱。那是用竹子密密实实编织出的“建仁寺围篱”。高度惊人的围篱应该超过五米,只有正面的入口部分开了三米左 右的缝隙,两棵剪出漂亮层次的黑松好像门柱般耸立在入口两侧。我从黑松之间走了进去。或许是因为高大的围篱发挥了挡风作用,里面似乎没有那么冷。一走进门 内,就是铺着小石子的停车场,用黄黑相间的绳子隔出五个停车位。四辆和刚才摩耶开的同款商务车整齐地并排停放在各自的格子内,最前面的位置空着,应该是摩 耶的停车位。
停车场后方有一幢用圆木搭建的、看起来像是巨型木屋的四方形建筑。那就是瑞祥房吧?左侧有一幢略小的建筑,也是用圆木搭建的,一大一小感觉像是家长和孩子一样,旁边还有个建筑看起来像是简易厕所。
周围空无一人。我穿过停车场,走向那座最大的房子。
入口位于我的左侧。那里装了一扇差不多六尺宽的木门,一辆沾满泥土的单轮手推车靠在墙边。
“冈岛,你这是在雕刻佛像的眼神吗?”
里面突然传来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用严肃的口吻斥责着。我拉开木门,悄悄往内张望——
水泥地面正中央放了一张巨大的工作台,有三个人围在桌旁。对面两个人穿着和摩耶相同的深蓝色工作服,可能是这个工房的佛像师专用的制服吧。刚才说话的是背对着我的苗条女人,只有她的工作服是白色的,是不是代表什么特殊的意义?
“小佛牌也和其他佛像一样,如果只是用凿子和雕刻刀刻出外形,就和玩具没什么两样,必须把菩萨从木片中请出来。”
她的声音虽然低沉,却很有魄力。她在说话的同时,两只手也没闲着。她从自己左侧那堆像小山一 样高、外形与麻将牌差不多大小的木片中拿起一个放在眼前看了一下,接着推到工作台的对面。容易雕刻的推在右侧,比较难雕刻的推到左侧——不,好像相反—— 我也搞不太清楚。总之,她一直重复这个动作。正在工作台对面专心雕刻的两个男人中,不知道哪一个是遭到她斥责的冈岛。那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微胖,另一个过 瘦,年龄都大约四十几岁,正低头在女人发给他们的木片上精雕细刻着。但女人发木片的速度远远超过他们的雕刻速度,木片很快在他们面前堆起了一座小山。
这时——
其中那个微胖的男子蓦地抬起头,一看到我,便纳闷地皱起眉头。他身旁的瘦佛像师也微张着嘴抬起眼。站在他们面前的女人发现后,转头看着我,三个人的视线集中在我身上,我打量着面前的女人。
“你们好,呃……”
好清秀的一张脸——这是我对她的第一印象。那个女人已经不年轻了,大约四十多岁,也可能更 大,如同人偶般端正的容貌令人无法分辨她的实际年纪。她的皮肤很白,但并不是像雪那样的雪白,而是宛如大理石雕刻品一样,白中带着微妙的阴影。富有光泽的 头发差不多齐肩,因为汗水而稍显凌乱,有几根贴在脸颊上。刘海后方一双没有表情的双眼注视着我,不知道为什么,她的视线令我想起灵异故事中的雪女。
“呃,打扰了。”
还不等我的话说完,她就用冰冷的声音问:“唐间木先生,他是谁?”
“不知道。”
回答声在我耳边响起,我惊讶地转头一看,发现一个光头老人就在距我三十厘米处看着我的脸。我忍不住往后跳了一步,打量着对方。他的脸感觉像一颗大豆,只有巴掌大,皮肤很有光泽,嘴唇却厚得像鳕鱼卵。他穿着灰色工作服,一只手上拿着竹扫帚——摩耶说的园丁唐间木先生似乎就是眼前这个人。
“你是谁?”唐间木老人做出极其夸张的惊讶表情问我。
“我叫道尾,刚才在路上遇到摩耶小姐——”
“啊?你是摩耶的朋友?干吗穿成这样?”
“呃……”
摩耶刚才不是和他联系过吗?
“你刚才没有收到短信吗?摩耶小姐发的短信……”
“短信?喔,这里信号不好,无法马上收到。”
唐间木老人说着“我来看看”,顺势从工作服口袋里拿出手机,利落地操作起来。不一会儿,响起了电子游戏“勇者斗恶龙”中升级时响起的音乐。他把手机拿到眼前,把鳕鱼卵嘴唇撅成O字形看着屏幕。
“呃——请代替我——带朋友的朋友——参观工房——哈哈哈,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唐间木老人把手机放回口袋,立刻眉开眼笑地朝我鞠了一躬。
“真是对不起,那我们走吧。”
他不等我回答就转身离开,把扫帚扛在肩上,大步走出工房。
“啊,等一下……”
我向其他人行了一礼,慌忙去追唐间木老人。
三
“刚才那里就是瑞祥房吗?”
我追上唐间木老人,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后问道。
“不是,不是。这一大片地方都是瑞祥房,包括那个工房、后面的宿舍,还有窑炉和木材房。”
唐间木老人转动着倒立着放在肩膀上的竹扫帚。我这才想起,已经有很久没看过竹扫帚了。
“入口的围篱好高啊。”
“不光是入口而已,它绕着整个瑞祥房围了一圈呢。自古以来那些围篱就用来阻挡从山上吹下来的山风。如果没有那些围篱,冬天绝对会冷死人的。”
我们走在将整片地纵分成两半的小石子路上,路的宽度刚好可以容纳两个大人并肩行走。和石子路平行摆放的,是两排类似铁轨的长杉板,可能是搬运材料时使用的吧。
道路两侧是修剪得十分整齐的草皮。瑞祥房的占地面积似乎相当广大,草皮上种植了好几种落叶 树、黑松、紫杉和扁柏,而且树与树的间隔十分遥远,仿佛自己置身于京都寺庙的庭园。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就是枫树和榉树,树上的红叶大部分已经凋零,秋天的时 候,这里的景色应该很宜人吧。庭园里每棵树木的枝叶都修剪得十分整齐,一看就知道有人在细心呵护。
“刚才他们在工房里做什么?”
“做小佛牌,这是每年的惯例。我们这里也把它称为一寸佛,你要不要看一下成品?啊,这里有一个。”说着,他转过身,把手伸进工作服口袋里,拿出一个木片。
“这是去年完成的,怎么样,是不是很精美?”
“是啊。”
木片的其中一面雕刻着佛的全身,雕工精致细腻。佛像的脸才一丁点大,额头部分又刻了许多小脸,每一张脸都细心地雕刻出表情。
“腊月八日不是要举行释迦成道会吗?到时候要发给大家。”
“释迦——的什么?”
唐间木老人“咦”地叫了一声,张大眼睛停下脚步。
“那么有名,你不知道吗?”
我请他为我说一说,他装模作样地点点头。
“十二月八日是释迦牟尼佛开悟的日子,释迦成道会就是对此表达感谢之意。京都的清水寺不是在那一天会选出每年极具代表性的汉字,并用一支很大的笔,写什么‘虎’或是‘灾’之类的吗?那也是释迦成道会的活动之一。”
那个我倒是曾经在电视上看过好几次。
“全国各地举行释迦成道会的方式有很多种,除了像那样写汉字以外,还有大家一起吃萝卜……十 二月的佛教活动中,除了成道会以外,还有名叫佛名会的法会,是用来忏悔这一年来的罪过的。因为和尚忙着参加这两个法会,所以十二月在日语中也称为‘师走’ ——怎么样,这些小常识对你而言有没有用?”
“嗯,让我受益无穷。”
“大家都这么说。”
唐间木老人心满意足地张大鼻孔,重新迈开步伐。
“我们这里的寺院举行释迦成道会时,信徒会聚集在这里,由住持弘法最后把这个小佛牌送给大家。”
“那不是要做很多吗?”
“数量相当惊人,因为信徒除了自己领取小佛牌以外,还会送一些给家人和亲戚,所以每个人都会带很多回家。况且,因为是菩萨,也不能随便乱刻一通——刚才工房里是不是有一股杀气?每年这个时期都是这样,尤其是松月房主,露出的眼神简直和魔鬼没什么两样。”
唐间木老人特地停下脚步,模仿那种眼神给我看。
“松月房主现在不在工房吗?”
“在啊,刚才站在工作台这一侧、穿白色工作服的就是。”
“喔,原来就是那个女人——”
“不行,不行,”唐间木老人用力摇着手说道,“你绝对不能再说这种话。”
他的语气十分严肃。然而,我听不懂他的意思。
看到我一脸困惑的表情,唐间木老人压低嗓门轻声说:“松月房主是男的,不过,第一次看到他的人都会误认为他是女人。”
我从心底感到惊讶。
“啊,他是男人,原来他是男人,原来如此……”
我好不容易才挤出这几个字。我顺便问了他的年纪,听到他已经年过五十时,更加惊讶不已。很少看到有人外表和实际年龄差距这么大。
我问唐间木老人,松月是不是他的本名,结果发现并非如此。据说每一代房主都会被赐予松月这个称号,那个女人——不对,那位先生是第六代松月。
“第六代啊,可见这家造佛工房历史很悠久。”
“差不多有两百年了,和寺庙一样久——对了,你去过寺庙了吗?瑞祥寺。”
“不,还没有,有瑞祥寺吗?”
我没有想到他刚才提到的“我们这里的寺院”是指特定的寺庙。
“当然有,应该说——这里原本是专为瑞祥寺雕刻佛像的造佛工房。不过,现在也接受全国各地的订单。如果你搭的出租车是从琵琶湖方向过来的,那么在进来这条小路前,应该可以看到寺庙的人字形封檐板。”
“人字形封檐板——喔,你是说屋顶吗?我没有注意。”
“是吗?如果你去过那里,保证会吓一跳。那里的住持长得很有趣,虽然他的脸很大,但眼睛、鼻子和嘴巴会像这样挤在中间。你等一下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如果你今晚住在这里,也可以等明天再去看。”
“我一定会去。很近吗?”
“你是问他的眼睛和鼻子吗?”
“不是,我是问寺庙的距离。我在想,不知道走路能不能到。”
“当然可以,从宿舍旁边的小路走十分钟就到了。你有什么打算?如果今天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
我看了一眼手表。四点十五分,天色很快就会暗下来。
“不,明天再去吧。今天先简单参观一下工房。”
去庭园的中途,只见左手边有一个丁字路口。往那个方向看去,发现十米远的前方的地面突然凹下去一个大洞,斜坡上有一个巨大的灰色物体。
“是不是很像潮虫变的妖怪?”
唐间木老人顺着我的视线望去,向我解释说。
“那里是窑炉,叫阶梯窑。利用斜坡将几个窑炉斜斜地连结在一起。这里总共有五个窑炉,现在看到的是最上面那一个。”
“阶梯窑?”我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这是日本的传统窑炉,虽然不容易控制温度,但和时下的瓦斯窑、电窑不一样。该怎么说?总之可以烧出很有味道的陶瓷作品。我们这里也生产信乐烧(指日本滋贺县甲贺市信乐町出产的传统陶瓷器。),不过,基本上还是以木雕为主,所以很少接到陶瓷佛像订单。最后一次生产至今应该刚好满一年了。”
“是吗——信乐烧的工艺品不是只有狐狸而已吗?”
“如果被松月房主听到你把佛像说成是工艺品,他会把你骂得狗血淋头。”
我们站在那里看的时候,发现炉窑旁的烟囱冒出了一缕白烟。
“对了,魏泽先生今天说要去烧窑……”
听唐间木老人说,松月的徒弟之一、名叫魏泽良治的佛像师现在正在窑炉烧窑,但站在我们的位置看不到。刚才在工房内雕刻的那两个人也是松月的徒弟,胖的叫冈岛聪一,瘦的叫鸟居伸太。
“魏泽、冈岛、鸟居,还有摩耶——松月房主有四个徒弟。”
“原来如此,这次由那个叫魏泽的徒弟负责烧窑吗?”
“不是,从今天开始连续三天,除了摩耶以外,其他三个人都要轮流烧窑。”
“三个人轮流烧三天吗?”
“对,烧窑要连续烧三天三夜,还要做小佛牌,真的忙不过来。”
唐间木老人同情地摇着头,转头看着正面。
“先把行李放回宿舍吧,拿这么多东西,也没办法好好参观。”
宿舍就是前方那幢很大的日式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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