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里点燃的微火--《都柏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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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灵里点燃的微火
转自 2010-11-28 信息时报 文:杨栗
(爱尔兰)詹姆斯·乔伊斯
王逢振 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8月
什么是小说和什么是好的小说,这是两个问题。前者智者见者,而且可以有若干种分类,但对于后者,有而且只有一个本质用来衡量:洞察人性的幽微与复杂。伟大、卓越和经典的小说,在我看来,至少还有一个致命的因素:卓越的前瞻性。
《都柏林人》不仅符合这以上特质,且还有两个不凡的优点:语言的简洁和温暖的力量,这让人在近一百年之后读起来毫无隔阂:都柏林人变成世界上永远存在的、永远可被理解的一群人。不禁想到,谁又在为我们这里曾经生活过的人保存下心灵的样本?——詹姆斯·乔伊斯的确为都柏林做到了。虽然都柏林的出版商漠然甚至刻薄地对待他这本书,但他可不是创作了一本漠然甚至刻薄寡淡的书出来,而是创造了一个活生生的都柏林生命有机体。
有关这位具有西方现代文学开创大师和作品的研究十分浩瀚,但《都柏林人》作为一本奇异的有生命的书,还是令人叹为观止。
开篇是死亡,是一个瘫子神父的死。他因为自我谴责的精神桎梏(失手打碎了一个圣杯)而备受打击,人“慢慢地变了”,甚至失去身体机能,在自我折磨中死去。终结的故事也是谈及死亡,却是一个太年轻就死去的青年。年轻人的刻骨铭心之爱使得他并没有真的死去,而是在被爱的人身上留下生命印迹,这好像是重生,又像某种的招魂术。
简洁的语言和其中的主题让我想起最近读到的几个作家——以我的阅读为序,那条作家之链的最近之端,有集大成者而且是精神极端分子的J.M.库切,有土耳其作家O.帕慕克——“树”的意象直接让我想起(窃以为)他写过的最好的作品《我的名字叫红》里的画面(他的匆忙、聪明总令人起疑),当然不乏以繁琐细节和坚固得噎人的“意识块”而见长的赫塔·米勒(你会发现阅读诺贝尔奖作家是比较节省时间的阅读方法,它是半决赛或决赛,而不是海选)。当然,性爱、意外、错过、偶然、死亡、少年这些母题,还有一位离得最近、也成功地抵达商业普及无人之境的继承者:村上春树。然而,那温暖人心而且托起人的热烘烘的力量却并没有超越此一刻的詹姆斯·乔伊斯。
我惊叹,这些都柏林人的群像居然能够那么奇异地汇合成一个人,他从少年目睹死亡而生,到少年初恋、青年浪荡、职场厮混、求婚和订婚、结婚悔婚和可能的婚外情、为人父母、老去、死亡,归于平静,他的名字是“都柏林人”,就像一场细致的人性考古发现之后的最终论断,“蓝田人”、“北京人”或“河姆渡人”。
它又是一幅像素作品,一点一点,最终构成黑白灰的人物肖像:戴着黑礼帽、夹鼻眼镜,留着两撇小胡子,瞪起的眼睛是灰绿色的——尽管它正在变盲,可是内心和感官却越来越具洞察力。
近一百年之后,《都柏林人》还能在一个人的心灵里点燃微火,引起呼告。它的火和力,把“人“从宗教的范畴里拉出,让“人”覆盖宗教的疆域。我同时看见一些在世纪的暗影里沉默的人,人影幢幢,他们因孤独或某种困境与我同在,因为不幸和顿悟与我同在,不分时空,不论命名。
无论《悲痛事件》还是《死者》,每天都在上演。前一个人为虚妄的神圣与幻想而错过生命的盛筵,后者虽然死去,但他强烈的爱却注入一个女人的精神,通过这种“寄生”而活下去,让这个被爱的人成为他的丈夫也不能够完全把握的另外的人。
由此想到,轮回并不是毫无意义的盘旋,它也许是DNA螺旋式的,每一层都有一部分取舍,这样才足够彰显生命自身的能量与活力,彰显初创者的怜悯,当然还包括《一次遭遇》或《一小片阴云》那样瞬间的、略显可笑的震惊与混乱,很像是宏大的歌剧当中穿插的谐谑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