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岁月深处的旧书包[王玉美]
(2025-10-15 18:27:53)|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在我家阁楼角落的纸箱里，旧书包静静地蜷着。藏青色帆布褪成雾蒙蒙的灰，边角磨出的毛边像蜷起的棉絮，侧面拉链坏了半截，露出里面叠得齐整的、印着卡通图案的旧课本。指尖刚触到布料，二十年前晨光里外婆坐在阳台缝书包的模样就涌了上来——这书包是外婆做的，曾经与我朝夕相处的她，早已不在这世间。
上小学前的暑假，外婆从衣柜深处翻出块藏青色帆布，说要给我缝个上学用的书包。她灵活地穿针引线，每天清晨搬个小凳子坐在阳台，戴着老花镜，指尖捏着银针在帆布上穿梭。我趴在旁边写拼音，时不时抬头，看她把剪好的小熊布片比在帆布上，针脚从歪歪扭扭慢慢变整齐；看她怕我背着硌肩，特意在背带里加两层软棉；最后还在书包内侧缝了个小口袋，说“放你喜欢的小橡皮刚好”。书包做好那天，我背着它在客厅转了好几圈，外婆坐在沙发上笑，眼角的皱纹都揉进了阳光里，那时总以为这样的日子会一直过下去。
往后的日子，外婆总在清晨比我先醒。我洗漱时，她会把书包从挂钩上取下来，翻开检查课本有没有带齐，再往侧兜塞颗剥好壳的煮鸡蛋，有时是她前一晚蒸的红糖糕。有次我急着上学忘了带语文书，刚走到楼下就听见外婆喊我的名字，她手里攥着课本，另一只手还提着我的书包，小跑着过来时，鬓角白发被风吹得飘起来。“你这孩子，总丢三落四。”她嗔怪着把课本放进内侧小口袋，又帮我调紧背带，指尖触到我肩膀时的暖意，如今只能在回忆里触摸。
三年级冬天有天雪下得紧，我背着书包踩雪上学，快到校门时脚下一滑摔在雪地里。爬起来的第一反应就是摸书包上的小熊——那是外婆一针一线绣的。拍掉雪打开看，作业本湿了大半，可小熊图案还好好的。放学回家，刚把书包放在玄关，外婆就迎上来。她没问我摔没摔疼，先拿起书包翻看，发现帆布沾了泥渍，便找温水和肥皂，坐在阳台小凳子上慢慢擦。“下次走雪路慢些，书包湿了没事，别冻着你。”她擦得仔细，连缝隙里的雪水都要蘸布吸干净，边擦边讲她小时候在乡下踩雪的趣事，那时阳台的阳光落在她花白头发上，暖得像层薄纱。
后来书包背久了，背带磨出小口子，外婆找块同色系的布，坐在灯下缝补。她还在磨破的边角绣了朵小雏菊，说“这样就好看了”。我总爱在放学后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外婆就默默把里面的作业本、课本一一拿出来摆整齐，再把我塞进去的小石子、糖纸收进抽屉。有时考试没考好，把试卷揉成一团塞进书包最底层，外婆整理时会轻轻展开压平，放在我书桌一角，旁边摆着她煮的热牛奶——她从不说教，却让我心里的愧疚慢慢化开，如今再没人会这样温柔地包容我的小情绪。
小学毕业那天，妈妈说要给我买新书包，我抱着旧书包不肯放。外婆走过来摸了摸书包上的雏菊，笑着说：“要是还喜欢，就接着背，背坏了外婆再给你缝一个。”可后来上了初中，课本变多，旧书包装不下了，我把它洗干净放进阁楼纸箱。那时外婆身体已不如从前，却还会偶尔拄着拐杖去阁楼，把书包拿出来晒晒太阳，怕帆布受潮发霉，她总说“这书包陪了我家娃这么久，得好好留着”。
现在我把旧书包抱在膝上，指尖划过外婆绣的小熊和雏菊，针脚处的布料早已变软，就像她当年的手掌。书包里掉出张泛黄的毕业照，照片里的我穿着蓝白校服，背着这只藏青色书包，笑得露出小虎牙，背面用铅笔写着歪歪扭扭的字：“外婆做的书包，要陪我长大。”厨房传来妈妈切菜的声音，和从前外婆在时的声响渐渐重叠，可转身再也看不见那个坐在阳台缝补、在玄关等待的身影。
阳光斜斜落在书包上，把帆布的纹路染成暖金色。我轻轻把书包抱在怀里，像抱着外婆留下的所有温柔。那些清晨整理书包的时光、灯下缝补的针脚、雪天里的叮嘱，都藏在这只旧书包里，成了我对抗时光的力量。原来有些爱从不会消失，它会借着一件旧物，在时光里静静停留，只要想起，就像外婆还在身边，从未离开。
------2025年10月15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https://xafbapp.xiancn.com/newxawb/pc/html/202510/15/content_303831.html
喜欢
0
赠金笔
前一篇：拌汤就烧馍[张朝林]
后一篇：切换自如[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