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棵树太老了。老得只要有人走近它，不由得要抬头仰视。它的身体是黑褐色的，一条一条坚硬的树纹像龙一样扭动着身躯直至盘旋向上，向上，直到天穹。

　　走近树，好像面对着一位极其古老的巨人，他那柔顺稠密的胡须太长了，长的拖到了地上。胡子里藏了五千年的故事，给世世代代黄皮肤的人讲了一遍又一遍。老树强大的生命气息笼罩着我。靠近它，一股热流把在身体的血肉激荡得亘古未有般的热烈。这是一种回家的感觉，更是一种找到了自己根脉的体验。在靠近树的一瞬间，我好像获得了山海一般的力量。风来了，树冠上绿叶婆娑灵动，它们抚摸着我的脸颊，轻轻地呢喃：孩子，你回来了。

　　面对问候，我唯有对这种巨大的自然的生命来自心底地膜拜和仰止。高耸伟岸的枝躯，抵御了几千年的风霜雪雨，时光的痕迹如影随形留在一道一道深深的沟壑里。树的一道道疤痕是这个民族留下的悲喜交加，是岁月对高天黄土的礼赞。世界上没有任何一棵树能像这棵树一样，亲自用自己的生命体验，经历着一个民族极其艰难地走到现在。它像一根拐杖，当我们不断前行，实在太累的时候，可以扶着它歇一会。山陵上的太阳和月亮已经记不清楚了，这棵树多少次在困境和低落时给予了人们千千万万的智慧和力量。

　　手掌贴在树的躯身上，厚重而又坚韧的树皮立刻回应着，有温度地轻轻贴住我的手，是老祖父身上的烟火味，是老奶奶衣襟上散不掉的麦面馍香。树高大又谦和，严肃又慈爱，它爱它的子孙们，更深沉地爱着这个民族的每一个人。

　　曾经几何，树的生殖能力非常微弱，种子繁殖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经过古树与专家的共同努力，5000多岁的树落下的种子竟然实现了自我繁衍生息，这种现象在世界上实属罕见。树沐浴了几千年的风风雨雨，依然能够保持着旺盛的生命力，经历了无数的荣辱兴衰，却是生生不息，一直繁衍着子孙后世。树超越了自我，也超越了时空的限制，在现实里一遍一遍地打造着自己，一直积攒着新的步伐的力量。

　　穿过一道横贯南北的子午岭，在桥山之巅就可以见到这棵树。树站在帝陵的一侧，炎黄后裔给树立有碑石，上书“黄帝手植柏”五个大字。好大一棵树！

------2024年09月04日《西安晚报》第7版第九届“禧福祥6年西凤杯”华语青年散文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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