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七月，家乡漫山遍野的花椒成熟了。

　　一颗颗小红果有序地排列着，形成花穗，结成花团；一片片花椒林映红了山川，把一座座山头装扮得玉树琼花一般；阵阵椒香扑鼻而来，洒向天际，溢满街道。果实压枝的花椒林下，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喜上眉梢的乡亲们背着背篓、挎着篮子、戴着草帽在采摘着成熟的花椒。

　　伴随着夏日难得的微风细雨，我又一次踏入魂牵梦绕的村口，一股浓郁的椒麻香扑鼻而来，是我从小就喜欢的味道。这种香，既不同于丁香花的清幽，也不似秋菊的飘逸，而是带有一股丝丝麻麻的味道，深深沁人心脾。“真香啊！”我不禁脱口赞道，“村里的花椒地不都在山上吗？这下雨天咋摘啊！”

　　姐姐告诉我，村民们现在都用上“烤椒机”了，趁着雨天家家户户都在烤椒呢。

　　原来如此！在我记忆里，花椒采摘季就像打仗，既要赶时间，又要抢天气。因为花椒成熟期就二十来天，还需在大太阳底下晒干，才不至于变色。现在用上了“烤椒机”，只要摘回来，再也不用担心没有日头去晒了。淡淡的欣喜悄然涌上心头。

　　于我而言，花椒不仅是一种调料，更是一种埋在时光里的情愫。

　　在我小时候，老家一直以种植粮食为主业。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几乎是一夜春风把所有的山地都吹出了花椒树苗。父亲告诉我们，那是大红袍花椒，色艳，味正，产量高，售价好。也是从那时开始，似乎整个村庄变得更加忙碌了。

　　每到六月底，庄稼人用勤劳和坚韧浇灌的花椒林又一次染红了山岗。漫山遍野一片片花椒红，即便是浓密的叶子也遮不住一串串红玛瑙似的花椒，空气中满是浓浓的麻香味。当七月的太阳燃遍山岗时，漫山遍野的花椒林里，一个个忙碌的身影，像极了采蜜的蜂。一张张古铜色的脸在花椒树下晃动，一双双布满细细划痕的手在花椒树枝间灵活地翻转。汗水在肆意地流淌，嘴里不时发出被椒刺刺痛的“呲呲”声，眼中却闪着希望的光。他们没工夫去管疼与累，热闹的聊天已将空气烧到了沸腾

　　夏天的天气总是阴晴不定，中午刚过就是一阵电闪雷鸣，瞬间乌云密布。于是全家立即出动，扫的扫，装的装，很快将半干的花椒全部又卷回窑洞里。看着铺了一地还敲不出籽的花椒，母亲难过地念叨：“忙乎了两天，又搞了一堆黑家伙！”变色的花椒价钱会大打折扣，甚至卖不出去。在那靠天吃饭的日子里，家里所有的开支都指望着这些花椒。

　　令人陶醉的椒麻香将我拉回现实。姐姐一脸兴奋地说：“近几年，政府引导大家推进花椒产业，扩规模、提品质、增效益。在花椒仓储物流、烘烤、包装、配送等环节加大了资金扶持和指导力度，家乡成了当地花椒生产标准化示范基地。”

　　家乡凤阁岭早晚温差大，有充足的光照、适宜的气候，优质的土壤资源，这些得天独厚的条件，造就了家乡花椒的独特品质。

　　我喜爱、赞美花椒。我喜爱它抱团生长的集体主义精神，喜爱它不出风头、谦逊低调的品格；我赞美它给家乡带来了发展，我赞美它装点了家乡的山水林田。

　　晚饭后，我上到二楼露台纳凉。夏风习习，伴随着一股椒麻香温柔地拂在脸上，抬头仰望满天繁星，在和我眨眼互动。听夏虫轻鸣，看炊烟袅袅，忙碌了一天的山村被装点出了无尽的诗意。

------2024年08月28日《西安晚报》第7版第九届“禧福祥6年西凤杯”华语青年散文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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