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中午才起来……下楼去用过午饭后，经人指点乘三路车到终点站，之后再稍稍往前走一段，就来到了“鸣沙山、月牙泉景区”。——门票，120元/人。

往景区走的那段路上就在想：这些人也真是敢想，居然就想把沙漠围起来开始跟人收钱……还真不信这整个沙漠就都给他们围起来了！那么，我是绕道进沙漠去找一下他们围墙的缺口呢、还是就这么认怂给他们交钱呢？——然后，就到门口去给把钱交了。又不比别人聪明，回头万一再给人放狗咬了，不值当。

验票进到景区，门口就有租‘沙套’的，10元/副。租了。鞋子里进一粒沙都会叫人头疼，何况此刻要面对的是沙漠。坐着往鞋子上绑沙套的时候，有人走过来问说，要不要骑骆驼？拒绝了。

其实真还就从没骑过骆驼，只是见得多了……小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学院门口就会有两峰骆驼被拴在那里。然后，我们一群小孩就总去折腾它们，从它们面前的红柳筐里抢走它们正在咀嚼的干草、或拖开它们正在饮水的大铝盆，等等的各种恶作剧。我们这么做的时候，一般不会一涌而上，而是要一个人一个人地过去。而且要看谁能离骆驼更近、在骆驼身边呆的时间更久，以及看谁的破坏力能更大（比如顺便薅几绺骆驼毛什么的）……以此来评定谁更有种。

从来没有谁那么说过，但感觉，大家的心思应该都是一样的，——一样都是在等着看，看哪个倒霉蛋会遭遇如大人们所说的‘不小心被骆驼一蹄子踩死’！但遗憾的是，穷尽了整个少年时代，那种事一次也没有发生过。反倒每次都是骆驼和它们的主人受到了惊吓……而那两峰骆驼的目光却永远是那么温顺，它们主人的神态也永远是那么淳朴，淳朴到一眼就能看出他没有城镇户口，否则早就抡圆棍子来收拾我们了。

当然，因此也就获得了另外一个认识：大人们说的话，可信度并不高……

——因此，骆驼在我眼里，实在也就如猫、狗一般，属于是再平常不过了的动物。所以许多年来，每当在哪里看到那些，要花钱骑骆驼、还兴奋到大呼小叫的菜们，心里就会极鄙夷地来一句：见过个啥？（当然，每次那些人的心里也都会怼回来一句：你不就见过个骆驼吗）

绑好沙套后，循着游览通道开始攀登眼前的‘鸣沙山’……正好有驼队从身边经过，鼎沸的人声伴着驼铃叮当而来、而去，登时就给沙山上添了些生气。

鸣沙山，沙呈红、黄、绿、白、黑五色，每风起沙涌时，流沙‘唰、唰’有声，故名。但游客是听不到鸣沙声的，因为那至少得有风，还得有静。最好是远离人群，步入沙山深处；时间又最好是在夜里，有皓月当空更是好之又好……于是就可以，闭起眼睛来听风舞沙鸣，睁开眼睛来看皓月星空。然后就会惊异道：咦，月亮怎么会距离那么近？——敦煌，在酒泉辖内，而酒泉是卫星发射中心，这里面难道会没有点关系吗？

鸣沙山上沙不鸣，也就只是座平常的沙山了。慢慢往山上走……沙山松软，每走一步都会或滑或陷，步子总不能痛快。但这也正就是大漠需要被体验的异趣，要让人了解，有些时候，在有些地方，是快不来的……

开始，距离远望不真切，上到山腰了才看清楚，那相连一侧的山脊上，竟有一班模特正在排练走Show。他们在山脊上横搭了一道长长的、略有起伏的Show台，模特们依次款款而去……有大漠、黄天做幕，微风又轻轻撩拨Show装的衣摆，果然就有了些‘飞天’的调调……

排练断断续续，不时地做着调整。上去打听，说是晚上才好演出，因为可以灯光加持……作罢。

继续上山，当沙路往右拐过一个大弯后，就能远远地望见“月牙泉”了。月牙泉处于鸣沙山的环抱中，确如传说形似弯月。

月牙泉，古称“沙井”“药泉”等等。据说，这里在唐朝的时候，大到足能赛龙舟；后至清朝，也都还可以走大船；再后到上世纪五十年代，这里的水深也都还有近十米；而再再后，就开始大规模的垦荒造田、抽水灌溉了……于是如今，只能就靠将附近的整座沙山人工固化等等这样大规模地整治，才能‘标本性’地存在了。

慢慢走近，脑海中不断、不断地回荡着田震《月牙泉》的歌声。心情极复杂……都已经这样了，可关乎月牙泉的一切信息，却仍然都还是溢美之词。

围着月牙泉走一圈用不上十分钟，此刻的月牙泉长不足百米，宽仅十米余。而就这，水泽南岸居然依旧苇草萋萋，沙，永不填泉；泉，也永不涸竭，沙和泉就那么神话般的共生共存着，确就算是一派奇观了。

还有更奇的！站在泉边，居然真就能看到水中有牙签长短的小鱼……那该就是传说中的‘铁背鱼’了，据说若是还能在泉边找到一种叫‘七星草’的东西，和那铁背鱼一盅炖了，吃了的人就可以长生不老了！——信不？

2010年6月30日   礼拜三   晴

小吴昨天马不停蹄地跑了一整天，什么莫高窟、月牙泉、敦煌博物馆等等，一处没落下。黄昏时候我们才又碰面，之后一起出去吃饭、逛夜市。敦煌本身就小，所谓夜市更就只一点点大，转着转着就没东西了。

如果不打算到莫高窟去搞研究，呆在敦煌就显得有些莫名其妙了。所以早餐后回来，两个人立马就退房往汽车站去。两个人下一步的计划都是进疆，而敦煌是不可能有直接进疆的交通方式的，所以我们得到“兰新线”上的一个小站——柳园，去转一下。

没能坐上班车……因为满街都是跑柳园的‘黑的’。于是和小吴还没走到汽车站，就被‘黑的’给接走了，20元/位。我们身上的背包就是要拼车信息，这个各地的司机师傅们一眼就明白。

往下，我是要去吐鲁番转一圈，顺便要去见个朋友。而小吴的计划里没有吐鲁番，他要先去库尔勒，然后从那里一路往西玩到“喀什”去。但我们要乘的车却可以是同一趟，——晚上21：14的K169。这对我俩来说，同样都是最早的一趟车。

敦煌至柳园有约莫150公里，一个多小时就到了。下车的地方正就是火车站，于是两个人就先进站去买好了票。时间尚早，而且大热的天呆在太阳底下也是不对的，于是两个人都不用商量，就直接到车站附近的一家小客栈去开了间房。

本来两个人都在整理昨天拍的照片，小吴不知道想起什么，突然来了一句：你有没有注意到，这边的人好象都不怎么爱说话……听了一笑，之后给他讲了个关于‘牡丹花水’的故事……

说好多年前，甘肃省文联不知道搞了一个什么活动，引得全国各地的一帮文人汇集到了兰州。之后活动将结束的时候，有几个南方来的与会者提出，能不能给安排去一趟嘉峪关和敦煌？这算什么事，文联随即就给作了安排，开了‘介绍信’，并电话通知了地方各相关单位，让妥善接待等等。

之后，一行人就先乘火车到了嘉峪关。嘉峪关这边的相关部门当然会很重视，不但给搞来了一辆大轿子车（一种老式的巴士），还给派了一个女干事全程陪同，权当是导游。而最最能体现被重视的是，人家还特意在车上给备了两件瓶装水（这在当年的大西北绝对是个稀罕物）。

一行人随即出发，车子也很快就进入了茫茫戈壁……南方人哪里有见过那么摄人心魄的壮景，那渐行渐苍凉的浩瀚，早已就震撼了他们每个人！于是一帮文人嘛，就都不想好好说话了，这个要朗诵，那个要做诗，再一个还就唱起来了……直接就在车上开起了文会。热闹的不行。

——嘴巴动多了，当然就会口干舌燥，完了就得不停地喝水；而水喝多了，下腹就会腹胀，就会想要方便一下下……于是，司机就把车停在了路边。试想，茫茫戈壁，无遮无掩……男人脸皮厚，怎么都行（主要也是真的方便）；可女人们呢？而且还都是些女文人……那份尴尬就可想而知了。

之后车子再启动，车里的人就都老实了、再没有人多话。可这时候大家才发现，之前一个不小心，那仅有的两件瓶装水已经所剩无几。而前路依旧茫茫……于是就不断地有人开始问司机，什么时候能到目的地？司机很聪明，知道说实话可能会引起骚动，于是就每次都含糊说：快了，快了……

可总这么也不是个事，于是那个女干事就笑着给圆场，说：没事没事，大家稍微忍一下，等到了地方我请大家喝牡丹花水，管够。有人问牡丹花水是什么？女干事一笑说，到时候就知道了。大家也就没好意思再问。

黄昏时候，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已然灰头土脸的一班文人们一涌下车，先该干嘛干嘛（大轿子车可没有密封配置，所以任谁坐一天车也得灰头土脸）……之后酒足饭饱，才就有人来问那个女干事：你在路上不是说有什么‘牡丹花水’吗，怎么没看到？如果是特产，我们自己花钱买点也行。女干事听了先是一愣，之后就哈哈大笑地说：你们等一下哈。之后就走开了。

一会儿，女干事转回来，让那几个人跟她走。激动不已的几个人还以为要去什么高尚场所，不想竟就给带到了餐厅的后厨。之后，女干事指着一大锅正沸腾着的滚水说：看，这就是牡丹花水了！你们不觉得这翻滚的水花有如绽放的牡丹吗？

之后，女干事继续解释道：西北少雨，于是水就成了极金贵的东西。金贵到什么程度了呢？曾经的女子出嫁前，家人要用一碗小米换一碗水的代价，去给她换回一木盆水来，让她沐浴一次。因为这可能是她除生时、死时以外，一生唯一的一次可以有记忆的沐浴。这是娘家对她最深的恩爱，甚至承载着这个家庭的尊严……即使现如今，有些地方情形依旧。

：所以，从前的人们一般是不会轻易看到，用大锅煮沸开水的。于是每当有机会看到时，人们就会凑到灶前来，围观那翻滚的水花；且用一切所知的美好，来描述对它的渴慕，——‘牡丹’之优雅富贵，该就是最最能愉悦人心的罢。

：语啬，本是中华传统的一种美德。但在我们这里，它却是世代沿滞的一种无奈，——为了少喝水。

因为老妈是甘肃人【见 （原创）走遍中国----甘肃--兰州--家史】，所以我身上就也有一个关于‘牡丹花水’的故事……

那应该是小学四、五年级的时候……一天晚饭后，正在和老哥写作业。在收拾厨房的老妈可能是过来拿东西，顺便就瞄了一眼我们的作业本。之后就一本正经地问我俩：你们要不要喝牡丹花水？一听这名儿就是不得了的东西，于是哥俩赶紧一通猛点头。老妈就又说：那就把作业写的漂亮点，本子要干干净净，字要方方正正，写得好咱们等一下就有牡丹花水喝。

于是之后的大半个小时里，我写每一个字恨不能就用尺子比着那么，让它横平竖直了。老哥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之后，老妈就过来，拿起我们的作业本看了看，说：呐，这可都是你们自己写的，说明你们是可以把字写好的，那么以后，咱们就得在这个基础上写的更加好才行，否则就小心点……好吧，我说话也是算数的，咱们现在就来喝牡丹花水吧。

……

因此，就又获得了一个认识：听大人说话，要三思……

那件事情的后续是……因为之后果然是很被盯了一段时间的‘卷面干净整洁’（不能叫练字，没有那个练法的），所以那年期末考试的试卷，就有被在全年级展览，说是‘字迹规整到、卷面整洁到，就好像是整个用铅字打过的一样’。之后就全世界都以为，那年的三好学生里肯定有我。可结果却是，在临评选的前两天，跟人打了一架……

那该是这辈子距离三好学生最近的一次。

《圣经》：

（所罗门的箴言）：心中有智慧，必称为通达人；嘴中的甜言，加增人的学问。

                                        ——《箴言16：21》

人心有敬畏，言语就会谦卑；不耻下问，自然就会不断地加增学问。智慧里总有温柔从容，这样的心态和风度，于人于己都会通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