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承同事邀请,拿到VIP票子一张在中山音乐堂听中国爱乐的马勒第九交响曲。直觉上这是一首具备了很深沉的主题和复杂变化的情绪的曲子。可惜指挥太年轻,也缺乏内涵与深度,整场音乐会的表现相当平庸,其中一些乐章竟然是杂乱如麻的。而指挥在许多乐段姿势夸张、用力过度,反而给人浮浅和粗疏的感觉。激烈的冲突和音符之间的争战没有精神奕奕地表达出来,而感伤抒情的部分也未得到细腻的处理和阐发。令人遗憾。
同事见我的神态,问我,你失望吗?我说,我听音乐永远都不会失望。
对音乐的某次阐释可能是不成功的,但是音乐,这种无对象的纯粹的艺术和其中蕴涵的神秘的美——所有这些,永远不会让我失望。“音乐美是一种独特的只为音乐所特有的美。这是一种不依附、不需要外来内容的美,它存在于乐音、以及乐音的艺术组合中。……这些东西以自由的形式呈现在我们直观的心灵面前,并且使我们感到美的愉快。”(汉斯立克《论音乐的美》)音乐的本质是精神的自由,和对精神能感知、接受与创造的美的体现与颂扬。这些特质永远吸引着我,让我着迷,感到个体精神的自由、成长和张扬。她甚至不以声音或音响的被感知为先决条件。
我们都知道某些大音乐家完全失聪后还能生气勃勃地写作垂诸青史而不朽的名篇。为什么呢?仿佛是宇宙中有种隐藏起来的秘密,是一种超越的和谐的恒久的美的展示,而个别人,那些似乎天赐异禀的被拣选者,某个冥冥不测的时刻发现居于存在深处的这种美,把它揭示出来。
于是,一个乐章诞生了,而我们无以名之,称它们为——奇迹。对,我完全相信奇迹的发生,我不理解的是它的意义;然而比它的意义更令人深惑不解的,是它竟然是存在的。是它是有,不是无;是是,不是不是;是它在那里,不是无踪无迹;是它直观地呈现在我们的心灵面前,不是黯淡漠然地泯灭于宇宙的黑暗里。
发现了这一点,黑暗中就有了光。我们因之便可以无可质疑地证据凿凿地确认自己属于纯粹精神领域的那点灵性。这是伟大的。因为当人俯视人性的深渊,见到那样一个仿佛是深而无底的渊薮的时候,他/她会自然地对价值、理智、德性和良心生出疑问和怀疑。
这是一件令人叹息的事,因为对理智的怀
疑似乎无法再以理智本身来清除。而价值的本性就是神秘,道德永远建立在被时代和时间震撼摇移的浮岛上……我想宇宙倾听了这一声叹息,给我们的心灵吟咏出了一个音符、一首歌、一支曲子,让我们可以在这个时刻浸淫在一种莫可名状又对她充满了无尽爱恋的境界里。
要是我还能建立希望,并且它还有着磐石之坚的基础的话,那么也只是因为这个单纯又绝对的事实。没有别的,也不需要别的了。因为这境界的名字,就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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