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去美术馆看匈牙利当代艺术展，非常欣喜地看到几幅埃舍尔式的不可能图形，以及前此从未曾见的变体画(anamorphosis)。后者是一幅看似寻常的纸版画，画正中置一圆柱状的镜子，纸版画上的图形映在镜中，即变成另外一种图形。

    如名为“克林斯柱变体”的平面图，画是半个弧形和其中的一些线条，但是在圆柱镜中，却映出古希腊的克林斯柱来。而克林斯柱的柱顶是立方体的。其他的变体画还有“亚特兰蒂斯变体”、“狄奥尼索斯变体”、“埃德加·爱伦·坡变体”等。

    如“狄奥尼索斯变体”，纸版的平面图中 只是一些树叶状的图形，实在看不出有何特别或奇异处，但是在柱形镜里，映出的却是狄奥尼索斯头像。另有一幅画，似乎是专门解释变体画的画制方法，其中特别标出我们观看柱形镜的视角（perspective）来。细细揣摩，真似有说不尽的趣味。

    这些变体画，和埃舍尔图形一起，是我今天最觉有味的欣赏经历。前者是变形的图形，后者是不可能的图形；或者，前者是变形的空间，后者是不可能的空间。埃舍尔图形，如果把它分别成许多细小的局部来看，每个局部都是完美无瑕疵的，但是结合成一个整体，却是空间上不可能的。它扭曲了我们直观中的空间，构造出一种 新的空间来，同时在细节和线条、结构和布局上，都是严密与细致的。我不妨说观看这种画挑战了我们直观的空间概念，同时给我们完全不同的关于空间的想像力。 进一步，如果我们觉得这种空间是不可能的，那么也许只是我们的某种特定的视角使我们以为它之为不可能。

    或许我们直观的空间才是扭曲的，而这种不可能的图形，由某个不一样的视角看去，却是一幅别有意义的并完全可能的图形？

    再联想到Inception片名，中译 《盗梦空间》，实在是神来的妙笔。片中构想人们在梦境中可以设想种种不可能，包括空间的不可能，而对此的具体展示，就是彭罗斯楼梯，当你沿着它往上走的时候，你就是沿着它朝下走。片中利用这个楼梯，让主人公们在某一层梦境中成功地阻击了敌人，保护自身的安全。

    这种想像力总是让我长久地着迷。当绘画和几何学结合，当电影和逻辑的概念交相渗透，当视觉与直觉彼此挑战……那真是堪称奇妙的一种享受。